第三十三章 峽谷（1）

巍巍太行山，從東北向西南，綿延八百餘里。其間層峰累壁，虎牙桀立，林密山險，又因位於中原要地，故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從行唐縣往東南行一百二十餘里，便進入了“太行八陘”之一的井陘。

近日臨近立秋，雨水卻是不斷，這原本狹窄的山路到處是積水和山上衝下來的碎石，極為難行。

從井陘入口往裏，岔道不斷，岔道又各有岔道，如灌枝密網相似。這些岔道也只是相對較平坦，勉強能穿行而已，實際並非真有路。無論哪條岔道，終頭必是險崖或深澗，無法再行通過。

沿着其中一條岔道往裏，再接連進入十餘處岔道，便到達一片狹長的山谷。順着谷間流水而行，約二十里的路程，右側有一片五六里地的密林。穿林而過，再進入右側小峽谷，有一處較為平坦的野草地。此處甚是隱秘，縱使數千人沿井陘各岔道撒了網尋覓，沒個半月光景，也難以發現。

在這片草地一側，草已盡被除去，地面平整過一番，搭起了一片木屋，隔成十數個房間，上面覆著茅草，還樹了煙囪，煙囪上蓋了瓦片，想是為了將煙打散，不至為人所察覺。

此時，距行唐縣衙夜襲一事，已過了七日。

這天卯時剛到，裴牧天便已醒來。昨晚飲酒至酣，過了子時才睡，是以現在頭脹難耐。他走出木屋，伸了伸腰腿，想四處走一走，呼吸一下山谷中的新鮮空氣。

走了幾十步，忽聞有兵刃破風之聲。裴牧天順聲音走去，不多時，看到在一棵合抱粗細的大槐樹下，有一人正在練劍。

這人比裴牧天矮了約半尺，身材纖細，體態輕盈，頭上裹着輕紗襆頭，兩條巾角結於腦後。身穿翻領窄袖的紫色袍衫，腳踩一雙綉着雲頭的軟布鞋，手中拿着一柄三尺三長的蘆葉細劍，紅穗飄動。

離近了看，此人也就十八九的年齡，面如瓊花，肌如白雪，眼如春水，眉如墨柳，唇如紅蕊，齒如瓠犀，雖全身上下均是男子裝束，但看相貌身材，卻無疑是一美貌的妙齡女子。

只見她手中蘆葉劍隨身而動，秀麗飄逸。劍身飄忽，劍尖兒流動，如浪花四濺，又如寒星點點，迅捷異常，練的正是一套“芭蕉搖雨斷魂劍”，乃是李靖和“紅拂女”張初塵在早年共創。他夫妻二人均是曠世奇才，既經綸滿腹，又身懷絕藝，尤其劍法最是出神入化。有一次二人夜間飲酒觀雨，見雨打芭蕉，美而凄凄，於是心動，以張初塵為主，李靖輔之，創了這套劍法。

這套劍法最是適合女子使用，講究的是劍意綿綿，韌而不絕。

裴牧天站在一旁看了半晌，那女子也不在意，一直將這套劍法從頭練到了尾，方才停招立住，寶劍入鞘。

裴牧天鼓了鼓掌，說道：“好看。菁菁，你的劍法似乎又精進了。”

這叫菁菁的女子看了看他，臉色似有不悅，聲音清脆悅耳：“你又不會武功，怎麼知道我的劍法進步了？你不知道‘華而不實’這個詞嗎？劍招好看有什麼用，我還是沒有領悟到其中精髓。”

裴牧天笑道：“你已得了明燭師太的真傳，本身武功就高，現在又日夜不倦的苦練，必然進境迅疾。只不過，也不必對自己過於苛求了，須知欲速則不達。”

菁菁柳眉一挑：“裴大人倒是對自己不苛求，所以連一套最基本的五禽戲都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