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比劍（4）

玉先生沉默半晌，道：“裴大人，你這一着，實在是讓人料所難料，防不勝防。又有誰能想到，這位最不起眼的路捕頭竟是一位武功極高的劍客所扮。”

裴牧天道：“兵者，詭道也。這位路捕頭再不起眼，也是玉先生的十三塊木牌上的名字之一，不是么？”

玉先生身後的玉問龍“啊”的叫出聲來，脫口而出：“你……你怎麼知道！”

玉先生卻是神色不變，扭頭斥道：“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然後轉回身來對裴牧天又道：“看來，裴大人知道的，遠比我以為的要多。”

裴牧天笑道：“玉先生佈局周密，滴水不漏。裴某也只好提前做做功課而已。”

此時蘇少錦尚立在廳堂中央，兀自玩弄着手中的寶劍。

殘風小月樓的樓主柳殘風疑竇重重的看着蘇少錦，道：“這位小兄弟，你的劍法真是裴大人所傳？”

蘇少錦道：“是啊。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絕不缺斤少兩。”

柳殘風搖搖頭，嘖嘖道：“剛才看了程小刀姑娘的刀法，又看了蘇小兄弟的劍法，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竟然是傳自一個不會武功之人。難不成裴大人也是以虎扮貓，潛龍於灘？”

裴牧天笑道：“在下確實是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只是天下萬物，離不開一個道字。道可道，非常道。衣食住行如是，芸芸眾生如是，兵法戰策如是，武術功法如是，世間事事如是。在下只是有一點點心得，又知道自己實在是不適合練武，所以傳授給少錦而已。”

柳殘風嘆道：“裴大人機謀無雙，又智絕天下，柳某真不想與你為敵。”

裴牧天道：“在裴某看來，今日就是要少錦印證一下所學劍法而已。柳兄如果技癢，不妨可以一試。”

柳殘風擺擺手，道：“要印證劍法，又有何難。在這堂上，就有一位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劍術高手。”

說罷他朝“紅劍客”赤嬰齊那裏看了一眼。

赤嬰齊眯着眼，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他旁邊的那位來自西域苦風山的常無常卻早已拿了雙鉤在手，躍躍欲試。他見柳殘風暗示赤嬰齊上陣，赤嬰齊卻置之不理，於是自己挺雙鉤縱上幾步，道：“好巧！蘇少俠想印證劍法，在下也想印證一下手中的雙鉤到底幾斤幾兩！”

蘇少錦看了看他，問道：“來者何人？”

常無常雙鉤一晃：“在下西域苦風山的常無常！剛才看蘇少俠與庄先生比劍，大開眼界。卻不知蘇少俠的劍法，對常某的雙鉤，又將如何的耍法？”

蘇少錦與庄七白比武，用的都是寶劍。劍招似乎相生相剋，頗有些陰陽互生的意味。而常無常用的是雙鉤，不但招法與劍招大相逕庭，而且一分為二，雙手並使，又有了幾分優勢。

蘇少錦笑道：“師父教我劍法，只教劍意不教劍招。所以對劍有對劍的招，對雙鉤自然也有對雙鉤的招。只是常先生和庄先生，一位從西域來，一位從東海來，均是千里迢迢。庄先生比完之後回東海了，不知常先生是不是也要回西域？路途遙遠，蘇某有些不忍啊。”

常無常獰笑道：“比完再看！是常某回西域，還是貴師徒去地獄！”

說罷雙鉤擺動，齊齊攻了過來。

常無常的五行鉤來自家傳，其鉤法依五行，循六合，攻守一體，進退有章，頗有造詣，是以當日與耳六比試，也能斗個旗鼓相當。

蘇少錦舉寶劍相迎，與常無常斗在一處。他的劍招初始是隨鉤招而動，后發后至，以格擋或躲避為主，慢慢運行開來，劍招隨着雙鉤鋪開，竟連成一片。

常無常本以為自己一對雙鉤對他一柄寶劍，有兵刃上的優勢，沒想到動起手來才發現，對方寶劍施展開了，竟籠在自己雙鉤之上。雙鉤的招式竟大為受挫。

常無常心下不由一驚，對方的劍法竟然貌似專門針對他五行鉤所練的相剋之招。想想剛才庄七白的境遇，常無常心下頓時明白了。對方的劍法並非針對某一路的兵刃或武功，而是無論對方是什麼兵刃，什麼功夫，只要相鬥起來，都能很快演化成克敵之招！

他想起剛才裴牧天說的那句“陰陽相生，謂之曰神”，難道，這就是他口中的神劍！

敢稱神劍，如此藐視天下武功，也太狂妄了些！常無常想到這裏，雙鉤招式變化，舞動如雨似風，撲將上去，正是他家傳絕技“五行七煞絕命鉤”，招招不離要害，端的是毒辣非常。

蘇少錦本已穩佔上風，頗有些自得，沒想到對方招式突變，與剛才的鉤法全然不是一個路子，而且招式陰狠，都是要命的絕手招。蘇少錦不由有些手忙腳亂，陣腳不穩。

裴牧天道：“陰陽相生劍，我稱之為神劍。我說的‘神’，不是神明之意，而是道法自然，天地共生之意。少錦，天下萬物，陰不離陽，陽不離陰。殺意起時，破綻已生；殺招來時，破法已現！越厲害的殺招，也藏着越直接有效的破解之法！”

蘇少錦招招架架，腦中盤繞着裴牧天所說的話，眼中看着常無常疾攻而來的招式，忽得心下一亮，大叫道：“竟是如此！師父，我懂了！我懂了！”

只見他身子后縱數丈，又跳起來翻了幾個跟斗，哈哈大笑。

常無常怒道：“怎的退了？是怯戰了還是瘋了？”說罷挺起雙鉤，又撲上前。

蘇少錦一擺手，笑道：“常先生，等一下等一下。”

常無常一愣，停住道：“又怎麼了？”

蘇少錦道：“容我再想想。”他微閉二目，腦袋晃來晃去，想了片刻，睜眼道，“可以了！”

常無常道：“真是麻煩！”雙鉤舞動開來，疾攻而至。

蘇少錦不慌不忙，長劍緩緩刺出，指向常無常的右腹。

常無常初始不覺有異，招數行到一半，突覺不好！自己的雙鉤招數是前划后撩，但不等招數用完，右腹必然坦露在對方劍下！這本是招數運用到一半以後才能露出的破綻，不想對方竟提前出劍，直刺過來！

如果常無常不退招移步，那還沒等他的鉤碰到蘇少錦，蘇少錦的劍就早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

常無常無奈之下只得撤了招，退後兩步，避開這一劍。

蘇少錦停劍道：“請再進招！”

常無常“哼”了一聲，雙鉤一動，又再上前。左手鉤橫掃倒掛，右手鉤反手跟上，正是一招他家傳的絕招，喚作“雙生子”，左手鉤如果對方躲開或防住了，右手鉤隨之跟上，后藏諸多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