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三陣（1）

菁菁拉了拉她的衣襟，眼淚又要流出來：“師父，何時還能再見？徒兒想師父了怎麼辦？”

明燭師太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菁菁長大了，不需要師父總在身邊護着。好了，快回去吧。”

菁菁恭恭敬敬站好，雙膝着地，給師父叩了三個頭。再抬頭時，明燭師太早已人影不見。

葛函章去找菁菁，已經半個多時辰了還沒回來。裴牧天等在院中，獨自坐着，喝一盞冷酒。

忽然牆頭人影一閃，菁菁飄身進了院中。

裴牧天站起來，往她身後看看，問道：“大哥呢，沒和你一同回來？見你良久不回，他出去找你了。”

菁菁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逕自回屋了。

裴牧天搖搖頭，自言自語：“這丫頭，越來越出奇了。”

過了會兒，裴牧天見菁菁從屋裏又走了出來，腰下掛劍，身上還背着個包裹。裴牧天見了奇怪，問道：“這是，又要去哪兒？”

菁菁也不答話，徑直走了過去。停住腳步想了想，又折回身來，走到裴牧天面前：“你以後少與我哥飲酒。本來就一路辛苦，你該讓他早休息才是！”

裴牧天怔了怔，想說句什麼，菁菁已經扭過身子，躍身翻牆走了。

再過了片刻，葛函章從同一處又翻牆而入。他見裴牧天還在院裏等候，便走上前，頗顯着急：“兄弟，菁菁可曾回來？我四處都尋過了，也不見她蹤影。”

裴牧天道：“你們兄妹倆果然是一奶同胞，進出客棧都不知道走門，在牆上翻來翻去。”

葛函章一愣，隨之鬆了口氣：“那就是她回來了？太好了，剛才我還很是擔心！”

裴牧天搖搖頭：“回來了，又走了。我看她是回來取行李，應是不與我們同行了。”

葛函章“啊”了一聲，又道：“為何？你問她了？”

裴牧天攤攤手：“問了。什麼也沒說。卻叮囑我少與你飲酒，讓你多多休息。”

葛函章道：“那我再去找她。”說罷又往那牆角走。

裴牧天忙拉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菁菁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再說，憑她的腳程，大哥恐怕也是追不上。”

葛函章急道：“那當如何？”

裴牧天道：“你去她房間看看，是否留下書信。”

葛函章拍拍腦袋，趕緊跑去菁菁的房間，不一會兒，拿了張紙條出來，遞給裴牧天，皺眉道：“只留了這個。”

裴牧天接過來，見紙條上寫了五個字：“江南道相會”。

葛函章急道：“她這是何意？自己去了江南道？去找那賀蘭敏之去了？”

裴牧天思忖半晌，嘆了口氣，說道：“所謂心性合一，非色非空。不知菁菁今夜遇到了什麼，只是她必是有些頓悟了。”

葛函章道：“頓悟？頓悟什麼？”

裴牧天道：“你我兄弟帶大伙兒去荊州，實則是捲入了一場漩渦之中。四海侯府，大理寺，兵部，梅花衛，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角色。而菁菁心裏，只是想見到賀蘭敏之而已。既然已知他在江南道，而且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具體的位置，她倒不如自己前去。一個人行動便利，不會引起各方注意，辦事更方便。更何況，見到了賀蘭敏之，還能與我等聯絡，互通消息，省去很多麻煩。一舉而多得，果然是明心見性了。菁菁的境界，又高了一層。”

葛函章跺腳道：“這丫頭，走便走，也不和我當面說！”

裴牧天笑道：“既是明心見性，自然不會婆婆媽媽。能留下這五個字的紙條，她已經夠對得住你這個哥哥了。”

葛函章嘆道：“一個小姑娘家，自己孤身在外，怎能讓人放心。”

裴牧天也嘆道：“是不能讓人放心，這個小姑娘行走江湖，不知道有多少賊子和強人要遭殃了。”

此刻，在另一居所內，幾個人也是徹夜不眠。

“今年這個秋天，似乎涼得更早些。”玉先生在屋內踱着步說道。他走到窗前，關上了窗戶，連續咳嗽了幾聲，接着又道：“可能，是我真的老了。”

立在一側的玉問龍和玉問蛟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玉問龍道：“父親最近太操勞，應當多休息才是。”

玉先生未答言，走到長條案之前。那長案上，仍舊擺着十二塊各寫名字的木牌。他拿起其中寫着“褚捕頭”的一塊木牌，問道：“褚捕頭的下落打聽得怎麼樣了？”

玉問蛟道：“已經有消息傳回來了。在一個廢棄的火神廟裏，發現了他的屍首。”

“果然已經死了。”玉先生點點頭，將那塊木牌翻過來，扣在了原來的位置，又道，“還有十一人。”

玉問龍道：“玲瓏山八方寨的寨主胡不一已經押解着魯悟之往這邊來了。我怕有失，所以請那兩位再送一程。”

玉先生道：“這件事做得不錯。不但擒住了魯悟之，還和南海派搭上了關係。南武聖喃喃羅漢的弟子，都是當時絕頂高手，以後還要與他們多多親近。”

玉問龍拱手稱喏，又道：“這次能拿住魯悟之，也確實不易。我們設下重重機關，才將‘飛劍客’蘭嬰周和他兒子蘭乙駱引到一個竹林后的小村莊。他倆以為逃出升天了，卻想不到那個小村莊原已荒廢，所有村裏的人都是我們的人，就是為了他倆而去的。然後又設下數道埋伏，引着蘭乙駱去和葛函章、裴牧天一干人相見。魯悟之見到了碧海游龍劍，不救他才是怪事。不過這魯悟之也確實不好對付，連‘紅劍客’赤嬰齊都差點栽在他手裏。好在最後順利拿住了他。”

玉先生讚許道：“有萬備才能無一失。這次可惜了玲瓏山八方寨的兩位寨主了。要多給胡不一一些銀兩，讓他厚葬歸不二，也給趙不四好好療傷。”

玉問龍道：“是！”他遲疑了一會兒，又道，“父親，有一件事，我覺得奇怪，想向您稟報一下。”

“哦，何事？”玉先生問道。

玉問龍道：“我們安排喬裝成村民的那些人，後來清點時發現少了一人，並未回來，四處尋了幾天也沒找到，不知是為何。”

玉先生疑道：“有這種事？村莊你們又找過沒？”

玉問龍道：“找了，一開始我們將那村莊就重新找了一遍，除了蘭嬰周那具無頭屍體，什麼也沒有。蘭嬰周是當代大俠，我等也不敢怠慢，將他給火化了。”

玉先生點頭道：“失蹤這人，還要繼續查。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玉問龍拱手道：“是！”

玉先生又問玉問蛟：“問蛟，鏡花婆婆那邊，有消息了沒有？”

玉問蛟搖搖頭：“說來奇怪，中元節那日她送信說時機已到，當夜動手，然後就沒了消息。更奇怪的是，那個葛菁菁也不見了。”

玉先生皺起眉頭：“兩個人同時消失？難道是有什麼差錯？”

玉問蛟道：“鏡花婆婆的幻術我和大哥都曾見識過，當真是舉世無雙，按理說葛菁菁一個年輕女娃，不可能逃過她的掌心。這件事真是琢磨不透。”

玉先生沉思半晌，道：“現在只能多安排人手，四處訪查此事了。”

玉問蛟道：“是，已安排了六撥人馬出去。”

玉先生點點頭，看着桌子上的木牌，道：“雖然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但好在我們的目的達到了，葛菁菁已經離開了裴牧天等人。”

他拿起寫着魯悟之和葛菁菁的兩塊牌子，也翻着扣在了桌子上，又道：“還剩九人。”

他又踱了兩圈，問道：“剩下九人，你們認為，應該從誰開始下手？”

玉問龍道：“剩下這九人，除了葛函章和裴牧天以外，不好對付的就只有俠隱門的三人了。鍾離秋月和井氏兄弟都在附近，可以讓他們再出面。至於葛函章和他手下的兩個武官，我想到一人，應可以對付他。”

玉先生道：“嗯。我已經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那就按此佈置，即刻行事吧。”

玉家兄弟對視一眼，玉問龍道：“父親，孩兒還有一事要稟報。”

“是何事？”玉先生問道。

玉問龍遲疑了一下，說道：“今日一早，少主已經帶人出發了，似乎是衝著葛函章和裴牧天他們去的。我問他是不是和您商議一下再去，反被他訓斥了幾句。”

玉先生聽后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嘆一口氣：“你們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侯爺和少侯爺都是我們的主人，不可有半分不敬。”

兄弟二人一齊稱“是”，玉問龍道：“那我們下一步如何做？”

玉先生道：“不要受影響，按計劃行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