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這天下了點雨,烈日當空,熱氣蔓延。
太陽輻射使水汽蒸發較快,從高空降下的雨還沒落地,雲就已經消失了。
八號下午五點零幾分的時候,盛純拿着文具袋,慢慢悠悠的從考場晃出來了,她站在學校門口,還沒走出校門,看着門外烏泱泱的人頭,出了一腦門汗。
“你好,這位小妹妹,高考終於結束!請問你對假期作何安排呢?”
盛純才出來,就被攔下了。
來者是京城電視台派來的記者,她笑的溫婉可人,嗓音悅耳動聽。
盛純沒說話,只是表情難看了點,她瞥了眼扛着攝像機的大叔,從兜里掏出手機開機,全然無視了周圍接考家長期待又好奇的目光。
“媽媽!我要的最新款iPhone你買了沒!”
從盛純的身後竄出來個考生,碰到了盛純的肩膀,害得她沒拿穩手機,飛出去老遠。
“你倒是把我的iPhone最新款撞飛了。”盛純“嘖”了聲,費了半天功夫才從人堆里撿起自己的手機。
“純兒!”盛純才直起的腰,又被一道神秘力量撲倒壓垮了,重重得給面前的家長提前拜年下跪。
“……”
“哈哈哈哈哈哈,我去。”罪魁禍首厚着臉皮齜牙咧嘴的笑,一把將盛純從地上拉起來了。
“江放,你下次再敢跳我背上,我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江放收了收笑容,至少看不見他明晃晃的小虎牙了,“你考的怎麼樣?”
“你說呢?”盛純低頭檢查自己的手機,顯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盛純和江放兩人都是天賦型選手,平常也不算太努力,都愛玩,但本身腦子好使,所以成績還不錯,至少普通點的一本是完全沒問題。
“行行行,咱倆填一個學校,走,我哥說給我辦的解放派對,晚上去我家新開的酒吧包場。”江放又大大咧咧的搭上了盛純的肩膀。
盛純點點頭,開始盯着自己的鞋發獃了。
看出盛純的心思,江放又說:“父女哪有隔夜仇,你去給盛叔叔道個歉吧,你也別太逼着你爸了,你爸總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啊,再說了你那個后媽的兒子……”
“江放。”盛純皺了皺眉,打斷了這張絮絮叨叨的嘴。
“切……”
“江放。”又是一聲。
盛純和江放都朝聲音的主人看去,見一個穿着藍色警服的高大年輕男人,站在了一輛黑色奧迪的旁邊,指尖夾着煙。
“哥!”江放看見他后兩眼放光,激動的撲了過去。
男人腳步一個踉蹌,脊背撞上了車身,疼的他“嘶”了一聲。
“江放你是狗嗎?見人就撲!”江勁把自家便宜弟弟從身上扒了下來,還順帶踹了他一腳,他濃黑的眼睫低垂下來,朝盛純站着的地方看了過來,“小純子,我送你回去嗎?”
盛純沒忍住,笑出聲來了。
江家兩兄弟的相處模式奇葩,當哥哥的嘴毒脾氣差,恨不得把弟弟屁股揍開花,當弟弟的心大人傻,掏心掏肺為哥哥當牛做馬,天大地大他哥最大。
跟塊狗皮膏藥似的,看見他哥江勁了就要粘上去。
江勁填志願那會兒,江放纏着他哥不讓離開京城,他爸媽平時閑着沒事喜歡逗自家傻老二,騙他說他哥哥填到南方的大學去了。
江放一聽,眼裏就沒光了,像丟了魂的賈寶玉,指着一輛車就說:“林家的人來了!接他的車來了!拿出去拿出去!”
最後被他哥結結實實揍了一頓才老實。
“勁哥,我自己回去就是了。”盛純笑着說。
江勁點了點頭,“成,你路上小心點啊。”他頓了頓,猶豫了會兒又說,“你也別跟盛叔鬧,他們大人的事你也別想太多。”
盛純乖乖的點點頭。
盛純和江放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們的太爺爺年輕時一起打過仗。
具體也不攤開了說,同為太子黨,兩家關係又好,江勁自然知道盛純家裏的事情。
目送走了這對活寶兄弟,盛純情緒一下又低落了起來,有的時候她很羨慕江放,有個愛他的父母,和一個看似無情實則最多情的兄長。
不像自己,只剩下一個爹了,還要被即將上位的后媽搶去。
后媽有個兒子,和自己哪哪不對頭。
盛純想的出神,兜里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打開一看,這不巧了嗎,剛好就是她“哥”打來的,盛純想了想,還是接了。
“幹嘛?”盛純語氣不善,盯着前方。
“考完了回家吃飯……盛叔叔說你很久沒回家了。”陳時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雖有些失真但跟平常沒兩樣,像從冰窖里挖出來的。
盛純覺得拖了他的福,周遭的空氣都降了好幾度。
“不回。”
陳時遇難得沒有一秒掛斷電話,而是給她講起了道理。
盛純走過行人路,為了凸顯自己和她未來哥哥水火不容這一人物形象,盛純哼起了歌煩他,陳時遇也當沒聽見,自顧自的給她說。
盛純哼着不怎麼愉快的小曲,眼神四處遊盪,這條小道她平常不怎麼走,都不知道這截路什麼時候種了這麼多太陽花,遠處路邊有個報刊,報刊前圍着幾個小女生,拿着本封面花哨的小說,不知道其中一個說了什麼,一群小女生笑作一團。
盛純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了,她唯一要好的朋友只有江放,好在江放是個婦女之友,小女生喜歡的東西他也感興趣。
“您可別,從今以後那就是你們家了。”盛純還能分出心思來回應陳時遇。
“老闆,拿瓶礦泉水。”
即使隔着段距離,盛純也還是聽見了這道出挑的聲音。
男生的嗓音像酒桌上加滿冰塊的雞尾酒,雖鎮靜溫和,像沒有漣漪的水面,辨識度卻極高。
盛純很肯定,這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但這道聲音,莫名讓盛純開始焦慮了起來,心裏好像有個小人在叫囂着,讓她去一探究竟。
盛純離報刊有一小段距離,憑着還不錯的視力,她看見老闆拿着瓶綠怡寶,一雙白皙修長、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的手,從老闆那兒接過了瓶子,他手腕處突出的骨頭上有顆不怎麼明顯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