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個天使
固城，乃明陽郡治所。
明陽太守趙正，自出任太守以來，每日兢兢業業，為治下生民可謂是操碎了心。
經過他十年如一日的操勞，固城現在是被治理地富庶至極，每日大街上車水馬龍，繁華的街道一條又一條，數不盡的商鋪鱗次櫛比。
不僅如此，固城還有大多城池沒有的夜市，更是把這裏的商業氛圍推上了頂峰。
現如今，固城的百姓說起這位太守，誰不舉起個大拇哥，誇一聲“好”！
但是偌大的明陽郡數十縣，其他城池不能說多差，卻也遠不如固城。
特別是如今光景兒，那就更比不上了。
也不知這位太守是怎麼想的，坐視各縣流民四起，也不整飭整飭那些下屬的縣令縣長。
但這和固城絕大多數老百姓並無關係，又無甚親戚在那裏，管恁多做甚，且把自己的小日子過紅火了，那才是頂頂要緊的事。
清晨，太陽已經高高地懸挂在空中，散發的暖意驅趕了初秋早晨的涼意。
固城的百姓們早已起床，種田的農夫一早扛起農具，腰間掛上個裝滿井水的葫蘆，背上又系了個裝着乾糧的包袱。
在官兵剛打開城門的時候，便急匆匆出城去農田了。快到收穫的日子了，這時候可不敢馬虎，要好好照看才是。
商戶們也打開了門房，做起了生意。這生意那是越早越好，趁着早市趕個熱鬧，能掙不少錢嘞！
大姑娘小媳婦兒也挎着個籃子，去早市裡買些果蔬糧食，條件好的再割個二兩肉，等晚上做了，好好犒勞一下在外辛勞一天的丈夫。
很快，大街小巷的吆喝聲漸起，各處學堂私塾也有了朗朗讀書聲，許多沒錢上學的孩童悄悄躲在窗外，看着聽着，眼睛裏滿是不住的渴望。
屋裏的先生見了，卻也不做聲，只裝作沒看到，任這些孩童看着。
真是好一派人間盛世之景！
“快讓開！快讓開！天使駕到！閑雜人等，速速讓開，衝撞天使，誤朝廷大事者，殺無赦！”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方煙火氣。一輛疾馳的馬車不顧城門士卒阻攔，便直接縱馬狂奔。
馬車后還跟着數十護衛，看服飾便知其為大齊宮廷禁軍。
為首一將領模樣之人出示令牌，代表其為朝廷欽差，各方不得阻攔。
城門守將見了，只得認栽，並派麾下士卒維持秩序，將百姓趕到道路兩旁，否則被撞死了，那也真是白死。
看着馬車一路狂奔向太守府，守將暗地裏啐了一口唾沫。
“甚麼玩意兒，把乃翁逼急了，乃翁照樣抄刀子干你個鱉孫兒！”
“曲長，恁也就背地裏咧咧了，剛才恁模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恁爹咧！”
旁邊一小卒聽了，笑嘻嘻地說道。渾然不怕這曲長怪罪於他。
“滾蛋！該幹嘛幹嘛去！”
這曲長怒喝一聲。
“天使駕到！閑者讓路，誤事者人頭落地！”
就在這曲長指揮手下撤回來的時候，城門處又突然闖進來一輛馬車，又是一樣的護衛，一樣的口號。
直把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奶奶的，活了大幾十年了，都沒見過天使是甚模樣，今兒個見到了倆。
“曲長，這也是天使？”
“你問乃翁，乃翁問誰！快去疏散百姓，若是百姓有傷，府君怪罪下來，乃翁被撤職前，第一個剝了你的皮！”
曲長大罵道。
“天使駕到！任何人不得阻攔！駕！”
就在兵士們着急忙慌幹活時，第三波也來了。
依然是一樣的橫衝直撞，依然是一樣的配置。
真真讓人大開眼界。
沿途的百姓更是議論紛紛，好不熱鬧。
“嘿！老漢我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可真是第一次見三個天使輪番來嘞！想來朝廷是有甚麼大事了。”
一白髮老翁捋了捋山羊鬍，對身邊人說道。
“莫不是俺們府君政績斐然，朝廷讓他連升三級？”
一貨郎驚奇道。
“你這後生沒見識了吧！就算是連升三級，也只需一道旨意便可，哪裏用得着三道。活該你是個貨郎，該着地！”
老翁瞥了一眼貨郎，嘲弄般地說道。
周圍的人聽了，也紛紛笑了起來，直把這貨郎羞得想遁地逃走。
太守府。
趙正本來在勤奮地處理公務，忽然聽得衙役來報有天使帶着聖旨駕到。
便急忙招呼下屬官吏把天使請到正廳休息，自己則準備沐浴焚香，迎接聖旨。
可就在他準備完，踏進正廳的那一刻，人直接傻了。
他發現有三個天使各自手持聖旨端坐在椅子上，身後都站着幾個持刀護衛，一看便是禁軍模樣。
三方涇渭分明，氣氛不要太微妙，傻子都看得出這裏邊兒有事兒。
趙正招來一個主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何時來的三個天使？”
“就在適才府君讓吾等好生招呼天使，忽地又駕臨了兩個天使，且看着都是真的，手中都有聖旨和朝廷文書。
屬下委實不知如何處理，便都迎了進來。”
主簿哭喪着臉，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
趙正揮手示意主簿退下，擠出笑容向三個天使說道：“敢問三位天使何以一齊到本府這裏，可是朝廷有何要緊事？”
“趙太守客氣，咱家奉吾皇旨意，特來讓太守出兵討賊的。”
一個天使率先起身，掐着他那公鴨嗓說道。還順勢狠狠地剮了另外兩個天使一眼。
趙正聽了，心下奇怪，也沒聽說有賊可討啊。
莫不是先帝剛崩，明陽郡就有宵小叛亂了？他這個太守怎麼不知？
“趙正接旨！”
這天使突然大喝一聲，讓趙正接旨。
屋裏所有人齊刷刷彎腰九十度，低頭，鞠躬行禮。趙正還伸出兩隻手，作捧物狀。
“天越十七年九月二十日，明武皇帝詔曰：自天地已降，王者繼統承祧,所以嗣神器。節哀順便，所以寧萬邦。先皇勤勞啟國，勤政為民。然天意無常，時不應命。天越十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先帝崩於紫微宮。先帝生前，未立太子，國朝賢才秉祖宗之制，立先帝長子靖王正位東宮。然倫德大喪，有不肖子肅王，於先帝發喪之際，襲殺太子及景王眾，竊取神器，禍亂京畿。值此國將不國，社稷傾頹之際，朕幸有忠臣義士，挽狂瀾於既倒，扶社稷於將傾，救朕於危難之中。於泰豐郡治鄔城榮登大寶，自此遷齊都於鄔城，改明年為明武元年。今召各地太守同心戮力，剿滅逆賊，還齊國朗朗乾坤。
佈告天下，咸使聞之。”
趙正聽完了這個聖旨，一時間人直接傻了。
還沒等他緩過神兒來，另外兩個天使也接連宣讀各自手中的東西。
內容大差不差，最核心的也就是讓他出兵討伐篡位之逆賊。
趙正現在也搞懂了，肅王幹掉了靖王景王，靖王之子被人救走，在泰豐登基。
在外的安王躲過一劫，在心腹的擁立下在中山登基。
如此一來，偌大的齊國，便一下子分成了三份。
現下是騎虎難下了，這是直接逼着他站隊啊。必須得選個勢力投靠，要不然遲早會被三個勢力聯合發難。趙正心下暗嘆。
稍加思索，趙正畢恭畢敬地接過了明武帝的聖旨。
沒辦法，他出自泰豐趙氏，祖宅族人都在鄔城，他老父親還在鄔城養老呢！
他不選這個，真就要滿門抄斬了。
“趙太守，可莫要自誤!”
其他兩個天使見了，恨恨說道。
“來人，將這兩個冒充天使及一干人等拿下，就地處決！”
趙正大喝一聲，立即有人向屋外跑出。
很快便有百餘士卒手持弩箭，腰佩長刀奔來，襲殺了那數十護衛，並擒住了兩個天使。
趙正擺擺手，示意兵卒押人下去。
繼而對剩下的那個天使說道：“讓兩個宵小之輩，衝撞了天使，本府實在是有愧啊。
若天使肯給幾分薄面，不如我晚上準備個宴席，叫些屬官作陪，也算為天使接風洗塵。”
“趙太守此言差矣，那些人失了智，敢到官府矇騙。幸得太守慧眼，擒住這些惡徒，有功還來不及呢！
待日後咱家回了京城，必定在陛下面前，稟明太守之忠心可昭日月。”
那天使笑着說道。
“天使一路舟車勞頓，我先讓人帶天使下去歇息。”
“好說好說。”
“天使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