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可惜不信陳
尚書台的詔令很快送到了大理寺官署,然後不出半個時辰,就火速傳遍了所有衙門。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陳侯爺和攝政做得又一筆交易。
就和上次何先案一樣,交出一個官職,討到一些好處,又能讓攝政對自己放心,更表露自己的忠心,簡直不要太美。
唉,想他們這些平庸之輩就沒這麼個機會了。本來官就不大,又沒什麼功績資歷,哪能有和攝政做買賣的機會。
而一眾朝堂大佬也很是羨慕,雖然他們都是一部主官,但基本上也就僅限於此了,哪捨得把官職就這麼交出去,換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性命。
雖然他們的家族也和大牢裏的犯人有那麼點關係,但還不足以讓他們付出這般大的代價,最多就是想辦法讓他們在牢裏吃幾頓飽飯,免受獄卒的欺壓,然後安安心心地上路。僅此而已。
大理寺天牢。
陳跡帶着幾個大理寺官員,親自蒞臨之後,幾個獄丞便連忙諂媚地過來行禮。
“行了行了,禮就免了,安和陳家的監牢在哪兒?”
“寺卿,下官這便帶您去。只是天牢污穢,又有許多窮凶極惡的犯人,您需小心着些。”
獄丞和幾個獄卒在頭前帶路,陳跡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環視天牢裏的環境。
“倒是比本官想得要乾淨些。”
“都是寺卿您吩咐得好。這段時日大理寺來了恁多犯人,此前身份又非同一般,下官等一合計,便將此前幾個零星的犯人關押到了他處,這裏都是世家豪強的犯人。
而後您又吩咐好生照料,不得欺壓侮辱,下官便時刻謹記,勒令手下這些腌臢不得生事,又把監牢仔細打掃了一遍。
等這些犯人進來后,又分成男監女監,還去找了幾十個健壯的僕婦來女監照料看管,半點不敢馬虎。”
“做得好,是個可造之才。本官記得大理寺還缺幾個主簿司直,你須得好生努力才是。”
陳跡滿意地拍了拍那獄丞的肩膀,大聲鼓勵道。
他並非是在畫餅,而確實是有提拔這廝的想法。畢竟被抓緊來的世家,基本上都給了交了一筆豐厚的監牢保護費和延續香火費。
本着做生意講誠信的原則,他自然要仔細照料他們才行,至少在拉到菜市場之前,生活品質不能太低。
所以對於如此聽他吩咐又上道的獄丞,提拔提拔也無不可。
那獄丞一邊享受着周圍同僚羨慕嫉妒的眼神,一邊又對陳跡恭敬道:“下官定不負寺卿所望,定勤懇做事,一刻不得攜帶。”
“善!繼續帶路。”
“寺卿隨我來。這安和陳家族人不少,關在了監牢深處,分作了好幾個監室。”
眾人又向幽暗深邃的通道走了一會兒,其中經過了不少的女監。陳跡藉著微弱的燭光往裏看去,見到了好些衣着樸素,但依舊難掩窈窕身姿的女娘。
有年方二八的嬌俏小娘,也有年逾三十的風韻少婦,雖然並不多狼狽,面色也不蒼白,但俱都面露絕望,透着對生的渴望。
陳跡心下幽幽一嘆,真是可惜了那麼多美麗可人,各有千秋的女娘。就世家豪強那一代代基因改造下來,又有詩書禮儀培養出來的氣質,想找出來個姿色平庸的都是一件難事。
要是楊同在這裏,還指不定怎麼惋惜呢。要知道,這裏差不多可有三四百個都不止的女娘。畢竟安和城二十多個家族,無論嫡庶,都擠在這兒了。
終於走到了關押陳家眾人所在的監牢,陳跡吩咐道:“將陳家家主的監室打開。”
獄丞應諾,連忙讓手下獄卒打開。陳跡不顧裏邊的髒亂直接走了進去,對裏面二三十個年歲不一的男子道:“哪個是陳家家主陳康?”
“某家就是,不知您是?”
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看向陳跡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但還是裝作不解道。
陳跡聽了,打量了一下,當即擠出幾滴淚來,一把抱住了陳康,嚎啕大哭道:“兄長,跡來遲了,來遲了啊!”
“這,這是何意?”
陳跡鬆開陳康,隨後將事情細細講了一遍,陳康大驚,仔細端詳起陳跡,然後也是一把抱住,兩人盡皆哭喊起來。
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這悲傷的氛圍徑直感染了其他陳家族人,也一併哭喊了起來。甚至一旁的大理寺官員,也擠出了幾滴眼淚。
“兄長且莫傷悲,跡此次來,便是得了攝政的詔令,來帶陳家年歲十三以下的嫡系出去的,男女皆可。也算是跡為陳家近得一些綿薄之力吧。”
“這,真有此事?”
陳康大驚。他本來以為能獲救的也就幾個年幼子弟,想不到陳跡那麼給力,十三歲以下的嫡系都放出去了。
要知道,陳家嫡系五房,又都比較能生,十三歲以下的可有十七八個呢。
“自然不會有假。事不宜遲,還請兄長將跡的這些子侄,都找出來吧。”
陳康連連稱是,一邊找人一邊讓家中族人來向陳跡見禮。
眾人剛才都在一邊聽了此事,事先也未得到陳康通氣,大多信以為真,為自家能延續香火喜不自勝,紛紛感謝起陳跡來。
他們原本以為必死無疑,天下自此再無安和陳家,想不到竟然還峰迴路轉,自家能有這麼個牛逼的親戚。
對於水淹安和,一戰成名的陳跡,他們自然是不會陌生的。當時還感慨明明是一個姓,卻不是一家人。沒想到現在竟然成真了。
“輔兒,前來拜見你叔父。”
陳康領着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走到陳跡身邊道。
“陳輔拜見叔父!叔父大恩,輔雖死不敢忘!”
“快快起來。”
不知怎得,陳跡見到這個少年,竟感覺他有些少年老成,一雙明亮的眸子,有着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沉穩與智慧。
是了,不管是誰遇到家族大變,總歸會有些成長的。
“言痕,這是某的幼子,現年十二歲,也是能出去的嫡系中年齡最大的。此後,便拜託賢弟了!”
陳康說罷,竟是對陳跡彎腰拜了三拜。
“兄長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我自會好生將他們培養成才的。”
“父親,為孩兒取個字吧。”
這時,陳輔突然向陳康下跪說道。
“好。”陳康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沉思了一會兒,道:“不若季平吧。安和陳家已亡,以後,你便是固城陳家的子弟,不需別的,只消能平平安安長大就是。”
“孩兒陳季平,拜別父親!”
陳輔磕了三個響頭,又向他母親和幾個兄長姐姐走去,一一拜別。眾人相擁在一起,哭訴了好一會兒。
因為是生離死別,所以陳跡顯得格外有耐心,不僅讓陳家眾人互相哭訴拜別,就連他也是和幾個嫡系和族老一一說話相認。
或許普通的嫡系信以為真,但是那些人老成精,親眼見過族譜的族老卻是半個字都不相信。他們知道,這肯定是裏面做了什麼交易。
不過此刻,他們打心底里認為,這就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膽敢有人說是假的,他們就敢親自操刀子砍人。
直鬧騰了一個多時辰,陳家眾人才收拾好了心情,將十八個嫡系男女送出監牢。
陳跡數了數,其中男丁足有十一個,最小的是陳康的嫡長孫,連一歲都不到。也就是這陣子特意關照了,要不然怕是早就夭折在這監牢了。
不過饒是如此,小傢伙也依舊不好受。監牢潮濕陰暗,長久獃著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所以陳跡打定主意,出去后就請御醫給他們來個全面檢查,調理調理身體。
而七個女娘,年歲都相差不大,最大的八歲,最小的五歲,嫡系五房都有。甚至其中一對還是雙生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難以分辨。
“在日子到來前,本官不希望看到陳家族人中有暴斃在獄中的。”
“下官明白,寺卿儘管放心便是。”
獄丞知道,只要這次的事情給陳跡辦好了,升官發財就是板上釘釘了。
一行人走在監牢的通道中,周遭的世家犯人紛紛湊到鐵欄杆前注目。很快,在陳家監牢旁邊的幾個世家,便將事情口口相傳到了這裏,最後更是整個天牢都知道了陳家的境遇。
為此,他們哀嘆怎得自家就沒這麼個牛逼的親戚,不能在危亡時候救他們於水火。
“呸!什麼親戚,定是陳康那廝投獻了好多錢糧。可惜,乃翁不信陳!”
一個縮在角落冷眼旁觀的世家家主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