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隱沒的月光
“丫頭，娘回來了，你在哪兒呢？”
王李氏提着一籃子東西走進灶房，尋找着她女兒的身影。灶房裏並未點燈，光線極暗，根本尋不見人。
“娘，你可算回來了！我等了好久，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一道小小的身影從灶台角落衝出來，猛地撲到了王李氏懷裏。
“傻丫頭，說得什麼胡話，娘這不是好好地回來找你了嗎？看娘給你帶回來了什麼？走，咱去屋子裏慢慢說，灶房沒蠟燭。”
王李氏牽着小丫頭，在月光的照耀下摸索地回了屋子。
今天的月亮不知怎麼的，剛開始還好好的，皎潔的月光灑下來，都能清晰地照出人影來。
但一片厚厚的雲卻一點一點遮住了它，快要蓋住這月亮了。
光線也越來越暗。
母女倆走進屋裏，點起了蠟燭。
“是燒雞，還有羊肉，饅頭也有！”
蓮丫頭打開食盒，發現裏面是過年才能有一點的肉，還有很久才能吃到的白面饅頭，驚喜地叫出聲來。
“寨子今天打贏了官軍，大小姐為慶祝，命伙房做了幾十桌席面，全都是這種硬菜。所以娘又被叫去伙房幫忙，才回來得這麼晚。
大小姐心善，賞了我們這些人好些肉和饅頭。丫頭，餓了吧，快吃吧！”
王李氏滔滔不絕地說完，示意小丫頭趕緊吃。
“娘，你也吃！”
蓮丫頭抓起一快雞腿塞到她娘親手裏。
“好好，娘這就吃!”
“真香！真好吃！”
蓮丫頭的小嘴巴塞得滿滿的，她從來沒有一次吃過這麼多肉，簡直比過年還好！
“好吃就多吃點，多得是呢！”
王李氏笑着對蓮丫頭說道，放下了手中的雞肉，拿起了一個饅頭吃起來。
母女倆邊說話邊吃，享受這難得的美食，很快就吃飽了。
“娘，還剩不少呢，我們每天熱一熱，省着點，能吃好幾天呢！”
蓮丫頭用手擦了擦油嘴，指着剩下的肉和饅頭。
王李氏笑着點了點頭，滿是慈愛地看着女兒。
就在兩人其樂融融之際，房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今兒個大勝，可要好好樂呵樂呵！”
幾個嘍啰闖了進來，貪婪地看着王李氏。
先前有老寨主壓着，他們這些隻身一人的光棍，可是許久都不沾葷腥了。
如今那老不死的沒了，總算逮着機會能發泄發泄了。
這事兒刀疤等大佬都默許了，他們還有什麼理由故作矜持地憋着。
畢竟，這些個孤兒寡母，還有好些今天戰死嘍啰的家眷，總要找個人依靠不是。
大家平日都是兄弟，想來那些人泉下有知，也該放心啦！
這樣想來，這些鳥廝更是心安理得了！
“嘿嘿！大嫂，平日哥幾個看你一個人帶着女娃忒是辛苦，今兒個特來犒勞犒勞你，要是你看上了俺們兄弟中的哪個，今後，就有他照顧你們啦！可好？哈哈哈！”
污言穢語不斷從這些嘍啰嘴中冒出。
“我們過得很好，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們母女要休息了，還請各位大哥出去！”
王李氏忙把蓮丫頭護在身後。
“要休息了？那感情好啊！咱一起，遲早是一家人，就別見外了！”
一嘍啰說著，大踏步上前，把王李氏粗暴地扛起，就要往床邊走去。
“你放開我娘，放開我娘！”
“小丫頭還是乖些，咱以後，可都是你爹！哈哈哈！”
另外一個嘍啰見蓮丫頭阻攔，趕忙上前，一把子制住了她。
“哎呦！你個小畜生，還敢咬老子！”
“啊！”
嘍啰抽出腰刀，一下子捅穿了蓮丫頭的腹部。
這些嘍啰喝了許多酒，腦子沒有平日清醒。
酒勁一上來，又被這麼一激，當下便是怒不可遏，便給了蓮丫頭一刀，扔到了地上。
蓮丫頭的慘叫聲驚到了王李氏，正在奮力掙扎的她意識到女兒出事了。
“你們這些畜生，對那麼小的孩子下手，你們還是人嗎？放開我！”
“只是讓她安靜一會，我們還是繼續成好事吧！哈哈！”
……
一個時辰后，幾個嘍啰繫着褲腰帶，肆意說笑着。
王李氏掙扎着起身，四處找尋女兒的身影，發現她倒在血泊里，眼瞅着是已經斷氣了。
“你們這些畜生！你們還是人嗎？天殺的，還我女兒命來！還她命來！”
王李氏邊怒喊着，邊掙紮起身，作勢要撲過去撕咬這些喪盡天良的畜生。
“你個死婆娘，真是煩死了，大爺被你吵得心煩！”
一脾氣最爆的嘍啰，順手操起旁邊的刀，捅向王李氏的心臟。
“啊！”
“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真晦氣！走了走了！”
幾個嘍啰叫嚷着出了房門。
王李氏倒在床上，獃獃地看着蓮丫頭蜷縮在地上的慘狀。
她艱難地抬起手，憑空抓了抓，像是要抓住什麼，卻總是抓不着。
口中也在喃喃着什麼。
她的眼神逐漸渙散，蒼白無力的手最終不甘地倒了下來。
只留下桌子上的蠟燭，忽明忽暗。
屋外，本該高掛天空的月亮，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
明陽太守府。
趙正書房。
“報--，啟稟太守！昨日林校尉率大軍已攻破柳葉寨關卡，已向賊匪大寨進發。
只是過了許久，都未有兵士下山，林校尉也未派人遞來消息。
我等心下生疑，又怕中土匪奸計，不敢進寨打探，特連夜回來向太守面呈此事！”
明陽太守趙正放下手中的公文，抬起頭來。
“竟有此事！林虎此人最是熱衷功名，若是大勝，昨夜捷報就該擺在我的書桌上了。命郡丞、長史、司馬等一干屬官前來議事！”
“諾！”
趙正命令完，也不再閱覽公文，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隨後只顧清杯中的茶沫子，靜靜地等着一干人等到齊。
很快，一干屬官便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事務，趕忙到趙正書房議事。
“主君，不知急詔我等，有何要事。近日齊國大變，實在是有諸多事宜要我等處理。”
郡丞章修作為二把手，率先發話。
“寧安，適才探馬來報，應是林虎出事了。”
趙正粗粗地將事情講了一遍。
“林校尉手下幾千人馬，又有明陽軍幫襯，不至於敗於土匪之手，甚至連音訊都無。
不如將報信之人叫來，再詢問番細節，也好早作推斷。”
“寧安所言有理。來人，命傳信之人進來。”
“諾！”
那探馬聽到傳喚，快步走進書房，先向趙正行了一禮。
“我且問你，你等打探到了什麼，細細說來。”
“諾！”
“我等見林校尉率軍進山以後，很快便攻破山卡。本欲向太守傳來捷報，后被校尉派人來說暫且按下，等一舉踏破柳葉寨，再來表功。
再後來去攻打柳葉寨大寨，我等先是遠遠見了大軍佔盡上風，很快衝進匪寨，只是後來許久都未有消息傳來，也無兵士下山。
對了，我等當時見到漢盪山有濃煙滾滾，持續了不短時間。”
“好了，你且退下吧，下去好生歇息。此事算汝等一功！”
探子低頭拜謝，退出書房。
“看來林校尉輕敵冒進，中了賊寇火攻之計。”
章修看探子離開后，沉吟了一會兒，便向趙正說道。
“是不是火攻暫且不提，數千大軍，差不多是已經沒了。若非如此，他的請功簿早就在我們手中傳閱了。”
趙正冷哼一聲。
他屬實想不到，幾千精銳，竟然能全軍覆沒，連能回來報個信的人都沒有。
“主君，當務之急，是要剿滅柳葉寨眾匪，要不然消息傳出去，恐怕朝廷責怪。”
座下長史周允進言，讓趙正回過神來。
“子諾所言甚是。如今國家板蕩，局勢迷離，要是在此時出了事，讓朝廷抓住把柄，撤了我的官職，到時悔之晚矣。那該選何人出戰？有無自動請纓者。”
“主君，小將願往，誓剿滅匪徒！”
坐在角落末尾的一個年輕人，當即抱拳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