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準備

“姑爺，我以後是不是再見不到娘親了？”

蓮丫頭走着走着，突然側過頭，抬頭看着陳跡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等仗打完了，你娘自然就會去見你，說不好，晚上就能回去了。”

陳跡正一如既往地邊放空邊走着，猛然聽到蓮丫頭的話，止住了腳步，轉過身，愣愣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說不上來，只是心裏就這麼感覺。離娘親越遠，就感覺越難受，心裏空落落的，真的好怕！我以前從來沒有過，感覺就是真的！”

蓮丫頭抬着頭，眼巴巴地看着陳跡，希望他能給個答案。

經過半個月的相處，蓮丫頭就覺得陳跡是懂得最多的人，她堅信這個。事實上，她一直很倔，認定的事情怎麼樣都轉不過彎來。但是，這一次，她希望自己能更相信陳跡的話。

陳跡看着小丫頭睜大眼睛，抬頭費力地看着自己，眼中滿是落寞難過，卻還有一絲希望。她在希望陳跡能給她一個確定的，她想要的答案。

陳跡蹲下來，讓自己的眼睛能平視小丫頭，猶豫了一會才開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你要相信，你娘也在想着能回去見你，你要相信她才是。把心放到肚子裏，要好好的，你娘才會放心！”

這種安慰的話對陳跡來說，實在是難了些。

他也不喜歡去以這樣的一種以承諾的形式去騙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向來不會去亂下承諾，與其在希望之後墜入絕望，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予希望。

若是旁人，他會直言相告，畢竟與他並無關係。但是對這個小丫頭，他確實做不到實話實說，這對她太殘忍了。

或者不如說是陳跡不想由他來說這種話。

十幾天的相處，他是真的對蓮丫頭有感情的，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樣，每天纏着他講故事，然後兩人一起仰望星空，去見那朝思暮想的另一個世界。

所以，他只能用這樣模糊的話來回應蓮丫頭。

其實，說的都是些廢話，跟沒講一樣。蓮丫頭雖然年紀小，也沒讀過什麼書，但是天生聰慧，心思剔透，自然聽得出來陳跡的話很無力。想到這兒，她看着陳跡的眼神愈發黯淡，失望之色愈濃。

“那娘親是不是去找爹爹了，所以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蓮丫頭低頭想了一會，又小聲地問起了陳跡，聲音細弱蚊蠅，要不是陳跡這次專註地看着小丫頭，要不然真聽不見。

小丫頭怕陳跡再一次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

陳跡愕然，其實答案真的是這個，但是不是蓮丫頭理解的那樣。對於她來說，她真的不懂死亡到底是什麼，她只知道的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至於為什麼，沒有人回答過她，也真的沒有人說的上來。畢竟，死了就是死了，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對！如果你見不到你娘的話，她就是去找你爹爹了。不過，你娘親可捨不得你，她一定想來見你，來陪着你長大，看着你好好的！”

“太好了！如果娘親是去找爹爹，那我就一起去，總能找到他們的。無論多遠，我都能找到姑爺說的那個地方。

到時候，我們三個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姑爺，那個地方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嗎？每個人都能吃飽飯，穿得暖，簡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小丫頭聽到陳跡的回話，逐漸開朗起來，心思也越來越活絡，轉而向陳跡問起那個地方的樣子。

陳跡沒回答，只是對着小丫頭笑了笑。

蓮丫頭也沒在意，她現在很高興，無論如何她都能見到娘親的。就算遠些，時間長些，也無礙的。到時候連爹爹也一起見到，更會讓人開心。

雖然她對爹爹沒什麼感情，但就是很想見到，看看他長的啥樣。

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不怕時間長短，就怕沒有，就怕失去。而最怕的是曾經擁有，後來再無相逢之日，希望變成了絕望。

小屋獨己空相念，一去無回再不見。春來依柳把紅豆，青山白頭一人弦。

世上傷心事，莫過於此。

“姑爺，我們走吧！”

“你先自己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來大小姐找我還有點事，我得回去看看。你自己在家好好獃着，聽你娘的話，別亂出來！”

“好！”

蓮丫頭也沒在意，答應一聲，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她現在可是高興的很，和陳跡那麼一說，好像心中的那股感覺都沒了。畢竟，她自始至終都要的是心理慰藉，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人總是會去不顧一切地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

陳跡看着小丫頭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往寨門方向走去。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回到寨牆上去，而是來到了山寨的倉庫。

倉庫離後勤營不遠，剛才送蓮丫頭回去的時候就經過過，所以記得位置。

這個時候的倉庫並沒有人把守，因為本來幾乎所有軍備都被送到了城頭上，倉庫已經沒啥東西了，連門都是敞開的。

陳跡走進倉庫，掃了一眼，發現還有些東西堆在地上或者角落，但是都是些無用之物。但是他還是細細找了起來，萬一有呢。

所幸東西並不多，他很快就翻完了各個角落。很幸運，他也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火油。他一開始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態來找的，沒想到還真有，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唄。

至於為啥會有這個，還放在這裏吃灰，那就得問柳葉寨那幾個神仙了。只要有就好，管那麼多幹嘛！

找到火油的陳跡心態大好，倒是省了不少勁。他走出倉庫，向後勤營地走去。

“王家嫂子！請快叫些人幫我干點活。”

陳跡一直這麼稱呼王李氏，儘管王李氏不接受，但陳跡不聽，也不改，就隨他去了。

“姑爺，咋了？是大小姐有新的活計讓俺們干？”

“對，她讓我叫你們做點別的事情。蓮丫頭已經回去了。”

“好，謝謝姑爺！俺這就叫人。”

王李氏聽到蓮丫頭已經回家了，安下心來，趕忙招呼人去幫陳跡。

“姑爺，這些就是稍微得空的人了，其他人實在抽不開身。不知道夠不夠？”

陳跡粗略看了看，約莫有十五六人。

“夠了，不過時間得抓緊些。”

“分一半人，裝幾車木頭，還有乾草的話最好，能裝多少裝多少。剩下的人跟着我去倉庫。然後一起在校場集合。”

陳跡粗粗分配了人手，畢竟活並不複雜，用不着多精細。

眾人聽了，當即行動起來。對陳跡的話，她們並沒有什麼懷疑，更沒抗拒，畢竟咋着他都是姑爺，跟着干就是了，就算真出了事情，也有陳姑爺頂着。

很快，東西便搬完了，不得不說，這些常年幹活的農婦並不比男人差。一大缸的火油那是幾個人搬起便走，健步如飛，好在只有兩大缸，搬一趟就好。

陳跡在旁邊，愣是沒幫上忙，光顧着看了。若是被寨中的嘍啰看見，只不得又要暗地裏嘲笑起來。

“現在圍着校場的圍欄內圈放木頭乾草，全部放滿，擺的緊湊點，然後剩下的人拿瓢子往木頭上澆火油，別小家子氣，全澆完，往圍欄上也多澆點。還有，地上能澆多少澆多少，分散些，也放些木柴乾草。”

校場是通往聚義廳的必經之路，被木圍欄圍了一圈，只有前後兩個門進出，後門不多遠就是聚義廳了，再往後就是住的地方了。

不得不說，山寨規劃的很簡單。當然，旁邊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建築，諸如倉庫廚房之類。

校場並不多大，畢竟攏共也才千把人的場子，所以很快就弄完了。陳跡繞着圍欄走了一圈，看到弄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心來。

“辛苦王家嫂子和各位大姐了，現在可以回後勤營地了。我也要去城頭了。”

“不辛苦，都是俺們該做的。”

陳跡笑着點了點頭，往寨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