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半信半疑
那人只能一邊儘力躲着鞭子，一邊跪在雪地里，收拾起沉重的濕衣服。不住嗚咽，哀嚎的聲音聽在林相憶耳朵里觸目驚心，她哪裏見過這陣仗，一下覺得那人實在可憐，出聲制止：“別打了，反正本郡主也沒有出事，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多謝郡主。”芳姑姑這才停住，還不忘用腳踹她一下：“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謝謝郡主。”
那人連忙磕頭：“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沒事……”這兩聲聽的真切，林相憶覺得很是耳熟，半信半疑的走近：“你抬起頭來。”
那人身形猛的一顫，既而害怕似的將頭低到更低：“奴才醜陋不堪，怕污了郡主的眼。”
林相憶更加確信了心裏的想法，伸手將那人的臉捧了起來。
雖然面容憔悴，眼下烏青，眼中佈滿紅血絲，但是林相憶一眼便認出，這是桑染。
“桑染……”林相憶一時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她只當桑染不過是換個人伺候，在王府里當差又能吃多少苦？沒想到，今日一見，桑染竟狼狽至此，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桑染淚眼婆娑，只喚了一聲“郡主”，便哽咽着，再也說不出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林相憶慌忙解了身上的披氅，將桑染單薄的身子罩住，把她扶起。
一觸碰到桑染滿是凍瘡和皸裂的冰涼的手，林相憶幾乎都要落下淚來：“都是本郡主不好，讓你，讓你……”
桑染緊緊攥住她的手：“郡主不必自責，能再見郡主一面，已是奴婢三世修來的福分。”
“桑染……”林相憶回過神來，連忙拉着桑染進月苑：“別在這站着了，快回屋裏，屋裏暖和。”
王妃的屋裏燒着炭爐，一進去便覺溫暖，林相憶還覺得不夠，湊過去呵着氣，牢牢握住桑染的手，儘力想要讓她暖和。
寶璐適時的拿過來一套舊棉服：“郡主，桑染身上都濕了，奴才找來了一件乾淨的衣服，快換上吧。”
“對，快換上。”林相憶遞給桑染，桑染卻不接，林相憶不解，桑染又盈盈的跪下：“今日能再得郡主垂憐，已是奴婢的福報了，奴婢不敢再求其他的。奴婢平時做的都是些粗活，穿不得這樣好的衣服，奴婢還有衣服要洗，今天干不完活，又要挨打，還請郡主恕罪，奴婢先行告退。”
“你還要去哪？”林相憶攔住她，心裏五味陳雜：“這只是一件舊衣，你如何穿不得？你放心，有本郡主在，沒人敢再打你了，你也不用再去做那些粗活了。因為從現在起，你就仍然是本郡主的桑染，就和從前一樣。”
“郡主……”桑染撲通一聲，跪得毫不含糊，寶璐聽着都疼。
林相憶又是十分心疼，連忙扶起，看着她一身的傷痕，直恨自己剛才沒能及時攔住芳姑姑。
寶璐打了熱水，拿了傷葯，折騰了許久，桑染的面上終於不再那麼蒼葉。
再看看外面，竟然已經到了掌燈的時候，林相憶這才想起來：“嫂嫂怎麼還沒回來？不是她說有事要找我的嗎？”
宋昭寧對此毫不知情，還在月蟬宮等着吳亦琛來給宋蕪荑請平安脈，宋蕪荑不肯放她走，非要讓吳亦琛也給宋昭寧好好看一下才放心。
不過宋蕪荑雖然說著不放心，但是這後面的念叨啊，已經是在慶祝的樣子了。
“你這不好好吃飯都多久了？這碗參湯，你說什麼也要喝下，不能只顧着自己餓不餓了，要當心別餓着孩子。”
“現在不僅是你要當姨娘，我也是要當姨母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我姨侄子還是姨侄女？要都是男孩的話，就可以一起習武練術，要都是女孩的話，閨中一起作伴，倒也不寂寞。”
“你準備給起個什麼名字呢？名字……”宋蕪荑絮絮叨叨了半天，這才想到最重要的事：“取名字得你和王爺一起啊！我這個姨母跟着瞎摻和什麼呀？對，這事還沒告訴王爺呢，得趕快讓他知道這個好消息。”
宋蕪荑說著就要喊葉芍去府里傳消息，宋昭寧看她高興，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這才才起來攔住她：“不着急，不着急，這種事，還是我親口告訴他比較好，我還想看看，他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呢？”
“說的也是，又是我這個姨母瞎摻和了。”宋蕪荑歡喜的不得了，再念叨下去，連小孩的後半生都計劃好了，宋昭寧只得把話頭再往她身上引：“先別說我了，你這個不過兩個月就要落地，怎麼也不曾聽你說過要取什麼名字？”
“我跟你呀，不一樣。”宋蕪荑解釋道：“後宮的孩子，若是皇帝喜歡，親自擬定名字，便是一份榮耀，不然就是讓內務府擬定名字送來挑選，左不過都是由皇上安排，我就不多費這個心了。”
兩人說說笑笑，終於等來了吳亦琛，眼看着宮裏已經掌燈了，宮門也早已落鎖，宋昭寧今晚怕是要留宿宮中了。
只是吳亦琛一向守時，無緣無故的，怎麼會這麼晚才來？宋昭寧多問了一句：“你今天可遲到了好久？遇到什麼事了嗎？”
“回稟王妃，微臣無事。”吳亦琛一五一十講明：“只是今日是微臣當值，方才玉貴人突然腹疼難忍，微臣前去診治，只是出思昭宮的時候，雪天路滑，被一個小宮女跌倒時的湯藥潑灑，濕了大半衣襟。微臣念着還要在來為麗貴嬪娘娘請平安脈，身上染着湯藥前來便是失儀，小宮女也怕受罰，所以讓我在偏殿脫了外衣，清洗了湯藥再烘乾，這才耽誤了些時辰。”
宋昭寧覺得不太對：“姐姐，先讓她們都出去。”
“你們都先下去吧。”宋蕪荑吩咐下去，看着葉芍掩上房門，才問宋昭寧：“怎麼了？可是發現有哪裏不對？”
“我也不能確定，但還是小心為妙。”宋昭寧面向吳亦琛：“把衣服脫了。”
“嗯？你！”吳亦琛差點失了規矩，脫口要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