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等你死了,我依舊還是阿欽最愛的人~”
秦澤西逍遙而去,就像鬥勝了的公雞。很快,秦澤西的身影就消失在帳篷的門帘之外。
一想到這個S級的alpha居然會背叛聯邦,轉頭就投靠海匪,容秋讀秒的節奏險些都被打斷。容秋心裏默念着秦澤西之前說的話,距離爆炸的時間越來越短,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他卻只能被死死地銬在這個帳篷里,可這都不是最關鍵的事,他一個人死了無妨,隨行而來的正式軍以及志願軍近兩萬多人,不能都被埋葬在這裏。
容秋極力保持冷靜,手上掙脫鐐銬的動作幅度愈發大了起來。
依舊徒勞,手銬嚴絲合縫地銬在他的手腕上,他越是掙扎,手腕上的傷痕越是明顯,本就已經結痂了的手腕再次被磨得鮮血淋淋,此刻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引來他的疼痛,好似破皮的傷口又被撒了鹽,火-辣辣的。
容秋還在倒數。
只剩六分鐘了。
難道他只能死在這個偏遠的雨林里嗎?
也許真的沒有。
知道再也沒有人過來救自己,容秋在這樣的危急關頭居然意外地坦然。
想他這輩子開局潦草,無父無母,卻找到了一直念着他的哥哥。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容欽哥。
秦澤西再一次不顧容欽哥的意願,將容欽哥帶走了,如果秦澤西真的帶容欽哥去做了請記憶清洗,容欽哥會真的忘了他……怎麼能又有人壞成這樣,容秋現在只恨當初和秦澤西碰面的每一次,都沒有對秦澤西動手。
容秋的眼角忽然濕潤起來。
長時間的缺水讓他的眼睛乾澀萬分。
這二十多年的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一一展現在他眼前。
除了容欽哥。
另外一人的身影也在他腦海里來回盤旋,揮散不去。
如果還有機會能和他對話,有些遲遲沒說出口的話或許就能說出口來。可現在的他哪裏還有機會,外面的雨好似傾盆,其間夾雜着明亮的閃電以及轟鳴的雷響,這麼大的雨,即便在雨林里也極為罕見。
秦牧野不會冒着這樣的傾盆大雨找到他,他更不希望秦牧野來找他。
多來一個人就多送一條命。
如果只為了他,是不值得的。
在他遇見秦牧野以前,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為一個人卑微至此,即便他是個孤兒,他也有傲骨。但遇到秦牧野以後,他覺得如果上天讓他命中注定他會遇到一個讓他痛的人,縱使他在秦牧野手上痛如滾刀肉,他也要快樂且愉悅地滾動下去。
隨後他醒悟了,他對那個人驟然失望。
這些負面消極的情緒一下子就會變成徹骨的絕望。
他總覺得,別人不理解他。
可是後來,是這個世界病了,還是他病了。
從前得不到的東西現在得到了,他卻變得戰戰兢兢,不敢接受。
他配嗎?
秦牧野是認真的嗎?
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想玩弄他?
這顆心被反覆重傷以後,他就不信任這些了。就像有一顆光彩亮麗的糖果落入他手中,他不會再像以往那麼欣喜,他只會躊躇着慢慢放開手,畏懼這顆可能已經過期的漂亮糖果。
可秦牧野太過堅持。
如果秦牧野還和以前異樣高傲着應對他,他還能坦蕩相對,但重逢後秦牧野一退再退,甚至連那樣喪權的《床-板合約》都願意簽,坦白來說,他有些承受不住這個。縱使他再怎麼鐵石心腸,佛門難抑,也不免折首秦牧野的自甘弱勢與溫柔。
如果他有來世,還能再遇見這個漂亮糖果嗎?
他也許不會再如這輩子這樣主動。
他只會遠遠地看着那個漂亮的糖果,或許能聞見几絲清甜的果香,就已經夠了。
容秋沉沉地閉上了眼。
他一心二用,倒數到最後的五分三十秒時,某人的容貌逐漸變得清晰。
剎那間,風雲忽變。
光線亂入,雨聲陡然擴大,一架超凡優異的純黑機甲破門而入,黑色的金屬外殼盪着水光,在這樣的雷雨天裏釋放出別樣的威壓之力!
是他的機甲!
還是他託管在U星軍區的私人機甲!
是他死前產生了錯覺么,否則這架機甲怎麼會出現在這萬萬裡外的附屬星球!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覺。
黑色的機甲在他面前戛然而停,但靠近以後,容秋才發現這架機甲不是他的那架機甲,光從外表來看,兩架機甲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可現在不是考慮機甲的時候,容秋親眼見着那個本該待在雨林外辦公大樓的alpha從機甲的單人艙里出來。
高大機甲后溢出來的光在alpha的身形完全包攏,只剩下邊緣的光亮輪廓。即便如此,alpha走近之際,白瓷一般的皮膚在昏暗的光下泛着玉色的光澤,男人的頭髮有些凌亂,發尾遮住了男人好看的眉骨,卻遮不住男人緊繃著的唇角。
容秋的心早就慌亂一片。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蒼白的面色因為熱血盈頭而填充了幾分鮮活的血色。
alpha一步步地靠近,最終停在容秋身邊。
容秋能清楚聞見溢出來的沉香木氣味,分外濃郁,輕易地辨別出以後,容秋平白被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可他還一直木木地看着秦牧野,直到秦牧野的手探向了他的手銬,手腕處的疼痛才讓容秋驟然清醒。
容秋死死的咬着牙:“你快走!現在開着你的機甲走,這個地方要爆炸了!”
不去問秦牧野為何在這以及秦牧野為何會信息素失控,當下容秋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個alpha離開。
“我和你一起走。”
秦牧野的表情很嚴肅。
他給容秋在香囊里就放有一個微型定-位-器,這是一眾定位器里最原始的一款,但其勝在體積小,摻在驅蟲的草藥里,芳香避穢的同時定位容秋的位置。而且不止他有定位的方法,容欽也有,自從容欽知道容秋消失在雨林里,立刻讓人解析容秋機甲的數據,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最終定位在同一個地方。
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容秋一直催秦牧野離開。
“秦澤西說這裏埋下了很多的炸-葯,你必須在炸-葯爆炸之前處於安全地區,所以你別管我了,你趕快走!聯邦不能沒了你!”
“沒有什麼重不重要。”
容秋悲慟地看着秦牧野擺弄着他的手-銬,心裏早就死沉一片:“沒用的,你哥的手-銬我都打不開。”
秦牧野一言不發,漆黑的眼眸中凶婺儼然藏不住。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每耗費一秒鐘就離死神更進一步。
容秋不相信秦牧野不知道這個。
秦牧野的頭腦就是整個聯邦最聰明的頭腦,如果可以,秦牧野的腦子應該上了最高昂的保險。
秦牧野不該和他一起折在這裏。
容秋下定決心,藍白分明的眼眸透出溫和卻有力的光芒,手-銬“咔噠”一聲重重地打在金屬床頭,容秋纖細的手腕被彈開,撞到床頭的同時磕出了清脆的聲響。
他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你走!”
“能開。”
“你開不了!你快走!”
秦牧野一言不發,他的衣物並不如容秋之前所見得那麼板正,alpha的白襯衣領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早已打開,領口敞開,顯得微亂。幾息緘默后,alpha從兜里掏出了一小串鑰匙,上面零零散散掛着很多東西,除了鑰匙還有枚銀戒指。
可alpha的手指並未在銀戒指上逗留幾分,不如小指骨節長的銀鑰匙被alpha迅速挑出。
死馬當活馬醫。
“咔!”
“!”
開了。
alpha的眉梢終於有了舒緩的跡象。
這副銀色手-銬被秦牧野扔在一邊:“時間有限,冒昧了。”
說罷,容秋就高抱而起,容秋落入一個溫暖而寬厚的胸膛,他不明白事情的結果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秦牧野的鑰匙居然開了秦澤西的手-銬?
但仔細看來,秦澤西的那副手-銬看起來的確有些熟悉,除了做工粗糙些,同樣是銀子打造而出的……
三秒后,容秋已經站在機甲艙之中。
“秋秋扶好,我們立刻離開。”
秦牧野的白襯衫被鬆鬆挽過幾道,露出alpha遒勁有力的手骨,上面還有突突跳動着的經脈,距離炸-彈爆炸還有四分十五秒,機甲正在以最高的速度逃離這個大本營。
容秋的腿還有些軟,他斜靠在機甲艙的金屬靠壁上,微微低下頭,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
他怕打擾秦牧野。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換人開機甲會浪費時間,他早就頂替了秦牧野坐在機甲前。
三分鐘——
兩分鐘——
一分鐘——
最後十五秒,機甲的速度絲毫不減,在這種植物茂密的雨林里以超高的速度行駛本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明明他們正在生死逃亡,可這樣的氛圍居然透露出几絲令人倍感安寧的溫和氣息。
容秋莫名安心。
三十秒……二十五秒……十秒……
倒計時十秒鐘,炸-彈居然提前被引爆!
從機甲後部爆發出來的氣波和熱浪將整個機甲掀翻,秦牧野坐在駕駛位上,他繫着安全帶還好,扶着光滑牆壁的容秋身形左右衝撞,緊要關頭,他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死死攬住了腰肢,alpha的手臂透出收斂不住的爆發力來。
容秋原本靠在機甲艙里的姿勢變成了坐在alpha的腿骨上,他還被秦牧野單臂抱着,秦牧野的另外一隻手還在嘗試操控機甲。
可瞬間爆炸的衝勁讓機甲早就失去了控制。
在沒有具體地圖的情形下,機甲前面居然是一道深淵!
“打死!左轉!”
不用容秋說,秦牧野就已經將操作盤向左打死。
可機甲還是失去了控制。
秦牧野當機立斷,立刻打開了機甲的安全帶,容秋只覺混亂中他被挪動了位置,原本坐在秦牧野大-腿上的他一屁-股坐在了機甲的駕駛艙上,安全帶死死地扣在胸-前。
容秋頭目驟然一縮,他瞬間明白了秦牧野的意思。
秦牧野卻不讓他拒絕。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力量在秦牧野面前分外渺小。
“秋秋,你聽我說……”
只是聽到這一句,容秋的眼眸早就被淚水氤氳。
機甲晃蕩不已,還在以失控的姿態向著深淵駛去,alpha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他的耳邊。
“其實這次來附屬星找你前,我已經交接好了十三軍局的所有事項,我本來就已經快要辭去十三軍區總指揮的事務,所以我的意外對聯邦來說並不算什麼。所以秋秋你懂我的意思嗎?現在我對聯邦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但秋秋你不一樣,你是聯邦十三個軍區里最有前途的機甲設計師,你的存在可以推動機甲領域的進步。”
容秋還在搖頭。
淚水順着他的臉頰無聲橫流,可是因為機甲的翻滾,淚滴此刻往四面八方飛濺,隔着一層水霧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前的alpha哀傷又俊朗。
“不,你比我更重要!你還是聯邦最聰明的大腦!你比我更該活着!”
容秋努力去夠那個解開安全帶的按鈕,可他的雙臂卻被秦牧野死死地把持着。
alpha很強勢:“無論結果怎樣,秋秋你都不要有負罪感。”
“我怎麼會沒有負罪感!你如果不來救我,你就不會搭上你這條命!”
“我怎麼會搭上我的命呢?”
“可是這裏就只有一個安全氣囊,而你給了我……”
“不,有兩個。”
“唔?”
“這是我的私人機甲,裏面有兩個安全氣囊。”
容秋不信:“那你現在放開我,你坐在駕駛位,我用另外一個安全氣囊。”
秦牧野卻忽視了容秋的話。
男人頷首按下開始啟動的按鈕,容秋的雙腳瞬間被安全氣囊包裹,從腳到小腿再到坐着的胯骨,容秋像封閉在繭里的蝴蝶,可蝴蝶卻在掙扎流淚:“你就是騙我!這裏只有一個安全氣囊!”
被戳破,秦牧野也沒有氣惱,秦牧野只是輕笑着。
“秋秋為什麼這麼聰明呢。”
“你……”
“你先聽我說。”
“我……”
秦牧野伸手抹了抹容秋的淚痕,最後輕輕斂了斂容秋飛紅的眼尾:“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就當我為六年前的事贖罪了。還有,秋秋,我一直很愛你。”
容秋的淚腺徹底失控,不是悲憤而惱怒地哭,而且某個在他心裏糾纏打結了六年多的心結,終於在這一刻已經徹底釋懷的徵兆。
這個alpha,說愛他啊。
可是真的好奇怪。
這話像告白,更像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