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第一章 重生

鈴。。。。。。。

一陣急促的鬧鐘響。

張培道勉強睜開了眼,卻覺得頭很痛,也很重,眼皮又合上了,昏沉沉的。

“張培道,起床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從好像是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是誰在叫我?聲音怎麼像是媽媽呢?我的頭怎麼這麼痛?

張培道幾經掙扎,終於張開了眼。他看見眼前掛了道蚊帳,既陌生又熟悉,特別是蚊帳上的那兩個補丁,像是在哪裏見過。

張培道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還是躺在這個蚊帳里。蚊帳?多少年沒有用過了,他對自己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掀開帳子,發現自己是身在一個窄窄的房間裏,一張小木桌擺放在窗前,桌上擺了數本書,旁邊放着一張小背靠凳,凳上還掛了個樣子很土的、綠色的軍用書包,一切都看上去非常的眼熟卻又特別的異樣。

張培道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身處何方。他記得他自己是開着X5,快要到家了,現在怎麼會在這裏?這是怎麼回事?

張培道拿起桌上的書本來看,一本寫着高中語文課本高二(上冊),一本寫着高中數學課本高二(上冊),還有一本自然是高中英語課本高二(上冊)。

這些課本下方都歪歪扭扭地寫着“張培道”三個字。這三個字的簽名很幼稚,看上去極其好笑,卻又特別的親切,他早就不是這樣簽名了,這是誰的簽名?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做“張培道”的?

“道兒,起床吃早餐啦。”門給推開了,一張彷彿是夢中的臉出現了。

這是張培道的母親李慧敏。

張培道震驚地看着他的母親,只見她滿頭白髮不見了,鬆弛的眼袋不見了,精神抖擻的,一臉笑容,人年輕了不知道多少歲。

“媽,你。。。。。。。我。。。。。。。。”張培道變得有點口吃。

“我是不是在做夢?”張培道獃獃地說。

“你不是在做夢,是睡迷糊了,誰叫你昨晚不早點睡?”李慧敏笑眯眯地說,“快點刷牙去,早餐做好了,吃完后該上學。”說完,轉身出去了。

張培道還是驚呆了,或者是嚇呆了,他不敢相信所發生的一切。於是,他下意識地咬了咬舌頭,是痛的,沒有做夢啊!他伸出雙手看看,好像細了很多,再低頭看看,發現身上穿了件多少年沒有穿過的白背心,背心下卻不見微圓的肚腩。他好象突然想起什麼,衝出了房間。

沒錯,這是自己小時候住的房子,客廳里的擺設、沙發、電視都是小時候的,一桌一椅都是非常的熟悉,還有那放在轉角柜上的、紅色的撥號電話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張培道的父親張永根坐在餐桌前,他同樣是穿了件白背心,模樣卻是年輕了二十多歲,不僅臉上的壽斑沒有了,而且是滿臉紅光。

“昨晚睡得怎樣,道兒?”張永根笑眯眯的問道。

張培道愣愣地說:“汪晴呢?明明呢?”

他想起了他親愛的妻子和兒子,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張永根皺了皺眉,道:“兒子,你說誰哪?誰是汪晴和明明?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張培道還是不明白,接着問道:“怎麼回事?我這是在哪裏?”

“哈哈,你在家裏啊,道兒。”張永根笑着說,“我看你睡糊塗了。”

張永根背後的牆上有幅掛歷,張培道一步步地慢慢走過去,臉上痴痴獃呆的。

張永根不解地看着他兒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培道在顫慄中走到掛歷前,只見上面寫着:1986年9月8日,農曆初五。

“爸,今天幾號?”張培道驚恐地問。

“傻兒子,眼鏡沒戴,這都看不見?”張永根說,“今天9月8號,是開學第一天。快點刷牙、洗臉、吃早餐。今天第一次到新學校上學,可別遲到了。”

“今天真的是1986年9月8號?”張培道顫抖地說。

“哎呀,小祖宗,你剛過完16歲生日才十多天,就忘記了?”張永根又好氣又好笑。

“我剛過16歲生日?我不是已經39歲了嗎?”張培道腦袋裏嗡嗡作響。

“今天是1986年的9月8號?不是2009年3月4號?”張培道自言自語地說,彷彿難以置信,“這是怎麼回事?1986年?不是2009年?”

“什麼2009年的!哎呀,你是不是病了?”張永根起身走到兒子跟前,伸手摸了摸張培道的額頭,說:“沒燒啊,怎麼盡說胡話?”

“快點洗臉去,清醒一下。”張永根連說帶拽地把張培道推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開了,張培道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

這是一張稚氣十足的臉,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臉上沒有一顆暗瘡,白凈得有點透明,下巴卻是尖的。低頭看,張培道看見一副很眼熟的黑框眼鏡擺在鏡子下,那不是自己以前戴的嗎?他拿起眼鏡戴上,現在看得更清楚了,奇怪,他不是做了近視眼的激光手術嗎?怎麼戴上以前的眼睛又可以用了呢?眼睛又近視了?

沒錯,鏡子裏是自己16歲少年的樣子,而不是39歲的中年模樣,臉上沒有成年後長的暗瘡瘢,鬍子軟軟的、細細的像層絨毛長在上嘴唇,原來略有風霜的眼皺沒有了,頭髮黑又亮,不見39歲時候的絲絲白髮,成年後圓圓的下巴現在卻是尖的。

張培道雙手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臉,都是真實的感覺,咬了咬舌頭,還是痛的,沒有在做夢。再看看全身上下,細胳膊、細腿的,穿着80年代土裏土氣的白背心、大褲頭,肚子周圍沒有多餘的肥肉。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不是正開着X5回家嗎?

張培道的心突然一動,想起了前段時間天天在網上追着看的穿越小說,說的是一個現代人穿越時空的故事,我該不會是穿越時空了吧?張培道自己對自己說,我真的回到了1986年?我真的現在只有16歲?

一想此,張培道剛要平靜的心又突突的狂跳起來,因為他想起了他的愛妻汪晴和寶貝兒子明明,她們在哪裏?她們是否也穿越了?如果他真的是穿越了,他怎麼可以沒有她們呢?而她們現在哪裏?這世界上還有她們嗎?還會有她們嗎?

想到汪晴和明明,張培道心裏十分難過,特別想念她們。難道和她們在一起,是他張培道的前世嗎?那今生還能夠與汪晴和明明在一起嗎?

張培道無語,也無解,心裏只堵得難受,只覺得汪晴和明明坐在家裏的那張長長的餐桌旁,在等着他。他彷彿看見汪晴舉着一杯香醇的Nappa紅酒看着他,那是他們結婚十周年的慶典啊!

張培道仔細的回憶了他在2009年的最後記憶,是開着X5上了羅山路的立交橋。他並沒有回憶起那轟的一聲巨響,以及後背和前胸的劇痛。他在想,難道羅山路的立交通向了時光隧道?在X5拐彎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掉進了時光隧道里,來到了1986年?那X5又去哪裏了呢?

張培道覺得2009年的他可能是他的前世,現在他是重生在1986年。

“道兒,快點啦,稀飯要涼了。”母親李慧敏在廳里喊着。

“來了,來了”張培道應到,拿起了牙膏想要擠,卻發現是牙膏旁邊放了一瓶人蔘田七洗髮精,這牌子的洗頭水1986年滿大街都是,但在2009年可不容易買到的,看來自己真的是穿越時空回到了1986年。

這世界上真的有不可思議的事情!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人有輪迴的宿命!張培道為自己的前世所信奉的無神論而覺得幼稚可笑。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張培道胡亂地把牙給刷了、臉給洗了,出了洗手間,來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擺着他喜歡吃的紅薯稀飯,旁邊放着一盤榨菜絲,一碟炒好的花生米,還放着一盤他最喜歡吃的花捲。

張永根和李慧敏已經坐好在餐桌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們的兒子。

張永根和李慧敏都在機關單位上班,張永根是辦公室主任,副處級幹部,李慧敏是單位的會計,科員。他們結婚20年,只有張培道一個寶貝兒子。他們的生活無非是上班一杯茶、一張報紙,下班買菜做飯然後和兒子一起吃晚飯。兒子張培道是他們的最愛,人到中年了,最愛惜的當然是自己的孩子。他們組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家庭。

張培道看着自己的父母,無比珍惜和憐愛地看着他們。他記得在2009年的時候他們已經70多歲了,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沒有現在這樣挺直的背,沒有現在這樣紅潤的臉,沒有現在這樣抖擻的精神。

“這孩子今天是怎麼啦?”張永根看著兒子說,“恍恍惚惚的,像是沒睡醒。”

張培道輕聲的說:“昨晚沒有睡好,老是做噩夢,現在有點頭痛。”他給自己的狀態作了個解釋。

聽說兒子頭痛,李慧敏趕緊過來伸手摸張培道的額頭。

一隻無比溫暖的手按在張培道的額頭上,他一把捂住了母親的手。

是的,這種從孩提時候就熟悉的溫暖再次從手心傳來,沒錯,這是他母親李慧敏的手。

在沒有穿越以前,張培道曾經對汪晴說過,他這輩子可以閉着眼睛感覺到兩個人的手,一個是汪晴的,另一個之李慧敏的。

汪晴還為此取笑過他的戀母情結。但是張培道卻不這樣認為,誰不熟悉自己的母親呢?從娘胎里一直到18歲成年長大離開,牽過多少次母親的手,感受過多少次母親的溫暖;在風雨中,在黑夜裏,在困難面前,母親的手從來都是那樣的溫馨和踏實,從來都能夠給他信心和力量。

沒錯,這的確是母親那最熟悉的手。張培道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他還是張培道,父親還是張永根,母親還是李慧敏。

張培道開始接受自己穿越時空的現實。

很好,沒有穿越到一個不認識的人的身體裏。

很好,可以再次握住母親溫暖的手。但是,汪晴的手呢?明明的手呢?張培道心裏在想着。

看著兒子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李慧敏微微的一笑,說:“沒有燒,體溫正常。”

是的,這是她最最心疼的兒子,16年的風裏來雨里去,養大他真不容易,教育他懂事就更難。

張培道從小就是一個調皮的孩子,老在學校闖禍,不是上課講話,就是下課整女生,一到開家長會她就很難為情,因為老師總是要當眾批評張培道,當老師問誰是張培道的家長時,就讓她在其他家長們面前抬不起頭。到了學期末發考試成績的時候就更難堪了,因為張培道的分數總是70、80分出頭,名次總在30、40多名。但這些都不妨礙她對張培道的疼愛,畢竟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至於兒子在學校的成績和表現她並不太着急,都說男孩子懂事得晚,一旦他們懂事了,什麼事情都會進步的。這不,張培道馬上高二了,應該開始懂事了。

“吃吧,快點。”張永根催促道。

張培道端起了碗剛想吃,卻想起了明明。明明也愛喝紅薯稀飯,明明現在哪裏?他不禁有點黯然。

張培道相信他穿越了時空來到了1986年,但他不太確定與此同時2009年的所有事情是否還存在,比如說他在上海的別墅和X5,最重要的是,他不太確定他今生是否還能夠娶汪晴為妻子,再做張明明的父親。

張培道無比想念着他在2009年所擁有的那個家啊!

張永根和李慧敏看見兒子低頭沉思,覺得今天他很奇怪,不僅心事重重,而且是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很成熟、很穩重,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至少沒有像以前那樣上桌就立刻狼吞虎咽的。這難道真的是男孩子一夜就長大了?

的確是重回1986年了,張培道發現自己的胃口也變得很大,是一個吃長飯的男孩子的胃口,是一個永遠也填不飽的青春肚子,因為他一口氣喝了三碗紅薯稀飯、加上4個拳頭般大的花捲。這是他前生39歲時不可能做到的事。

看著兒子把餐桌上的東西一掃而光,張永根非常滿意,嗯,這小子就是能吃!

張永根說:“今天第一天到新學校上學,不用爸爸送吧?自己騎車去,路都還記得吧?”

張培道思緒這才轉到1986年的現實中來,他的心突然猛跳起來,他好像想起了什麼。

張培道猶豫了一下,然後試探着說:“當然記得啦,是去17中吧?”他邊說邊看着父親的眼睛。

“傻兒子,當然是去17中啦。我問的是你還記得住路嗎?”張永根呵呵一笑。

“記得,當然記得。”張培道聲音開始有點發抖,而且是不由自主地在發抖,因為他在這一刻想起一個女孩,一個讓他曾經夜夜輾轉難眠、日日失魂落魄的女孩子。

她就是張培道前生在1986年的同學。

張培道那顆自以為是完好無缺的心又一次給撕開了,那條藏在心靈深深處的疤痕又暴露在1986年的陽光下。

在他重生的1986年裏,他還會遇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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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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