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孔雀綠
書見瓷正從包里拿相機,表情微凝，不知道是不是替今茜不值，神色隱隱落寞。
八年前,八年是什麼概念,是一個久遠到她連自己八年前是在上大二還是大三，都模糊到需要用力去回想的久遠程度。
居然會有人悄悄喜歡她那麼多年,還是在不能露出蛛絲馬跡，沒有身份表露喜歡的情況下，今茜暗戀了她這麼久。
書見瓷低頭擺弄相機,左手握住鏡頭的變焦環，滿地的粉黛亂子草在鏡頭裏拉近放遠,她看不清。
手背突然搭上來溫溫涼涼的指尖，她抬頭看,今茜不知道什麼時候走近,拉着她手，朝她懷裏抱着，隆起來的肚子貼上她腹部。
額頭靠在她胸前碎碎低語：“親親、要姐姐親……”
今茜似乎發現了書見瓷在哭,無聲的,安靜的,她能感覺到書見瓷在心疼她,還有感動,和難以置信。
同時她也舒了口氣,不管什麼情緒，不是負擔就好,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會壓低書見瓷的頭顱。
書見瓷在她臉頰邊淺淺低吻,抱着懷裏的女人,心裏寧靜許多。
八年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認識很多更出眾優秀的人，今茜把這些時間都放在了她身上，在尋找她的過程，還遠不止這些年。
“要是我……身邊一直都有女朋友，你怎麼辦？”
書見瓷單手捧着今茜的臉頰，拇指撫過柔軟的耳朵，仔細感受，還能觸感到耳廓上細小的絨毛。
她沒有多說什麼，心疼的神情溢於言表，濕濡的眼睫，輕柔的觸碰，都是她心動的證明。
今茜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那就等下輩子好了，下輩子早點找到你。”
她說的那樣簡單，彷彿等一輩子是多麼輕鬆的事，可她說不出口有多艱難。
再苦難，她都找尋很多年了，如果書見瓷和女朋友順利結婚，順利成家立業，不需要她的出現，那她就一個人過。
等這一世的書見瓷老了，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就回大海，掐着指頭算書見瓷去奈何橋的日子，看看下一世的書見瓷要去哪，她再跟着去。
書見瓷摸了下今茜的頭：“傻。”
她微嘆，這小傢伙的感情純粹到沒有任何雜質，就算在學做人的路上，吃飯菜，做美食，去護膚化妝，上學考試……
做着這些只有人類才會做的事，內心還是只生活在海里，喜歡曬月亮卧沙的小蚌。
書見瓷給今茜和大風車拍了合照，又在別的彩繪牆拍了些，鏡頭裏的女人吹着泡泡，雖然懷着孕，仍然俏皮味少女感十足，嬌憨嬌憨，特別靈動可愛。
書見瓷突然想到什麼，她疑惑，“你沒有身份沒有戶口，怎麼上的學？是一下子長那麼大嗎？還是和嬰兒一樣，慢慢長起？”
雖然這些話題很滑稽，但她真的蠻好奇，今茜是知名畫師，網上關於今茜的家庭沒有丁點信息。
莫名透着一股神秘感，若是今茜沒有人類父母親人的話，今茜又是怎麼解決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問題？
“我當然有爸爸媽媽！”今茜震驚臉，難道書見瓷以為她是黑戶嗎？
她氣哼哼叮嚀，第一次跟書見瓷聊起自己的人類家庭情況，“父親從事製造登月計劃的工作，他很少回家，媽媽在化學研究所帶學生，也很少回來，我是姥姥帶大的，她腿腳不好使，在鄉下開了個小賣部，老人家不喜歡來城裏，今年中秋我會提前幾天，去鄉里陪她做月餅，陪姥姥挑到縣城裏賣。”
今茜說到父母的時候尊敬又帶着絲崇拜，提起姥姥時，眼睛彎的像小月牙。
她是帶着記憶降生，第一次做人，一半海蚌基因，一半人類基因，所以才能自由切換形體。
只有死亡掉的精怪，才會投胎成純種人類，不同的精怪，會多少帶點不一樣的特徵。
比如書見瓷身上還存有無理由喜歡珍珠，跟蚌精結合能讓另一方孕育珍珠的隱性基因。
如果是小蛇精怪的話，一些品種生活在乾燥環境會有生命危險，投胎成人後天生患有皮膚病，氣溫過高，過於燥熱會脫皮長紅疹。
還有寄居蟹，這種精怪要是投胎成人了，天生就愛換房子，住一段時間，換一個地方。
這些都是逝世后精怪投胎殘留的特徵。
也有比較特別的，像許歆這樣，她既沒有前世記憶，也不是自然死亡精怪，她的父母其一有個是非人類，許歆是精怪和人類的結晶。
書見瓷聽到今茜訴說爸媽的職業，怔怔震愣，難怪今茜這樣有名的大觸，家庭信息會這麼嚴實隱秘。
敢情這做的都是國家保密級工作……
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雖然欽佩今爸今媽的職業，可就是太敬畏了，這樣的家庭，很難不讓人自卑生怯。
“你爸媽知道你喜歡女生嗎？我工作、不太好看……”
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去表述，很多人眼裏看來，網紅是貶義詞，或者是不務正業，她不太確定今茜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自家女兒和她在一起。
“唔……”今茜溫吞支吾，“不清楚，我和她們溝通的不多，我姥姥喜歡你的話問題就不大，他們聽姥姥的。”
今茜小時候爸媽都不在身邊，父母都是通過姥姥來詢問今茜的情況。
加上今茜基因特殊，她不會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見不到爸媽就哭鬧，她的心智是成熟的，只會對長期陪伴在身邊的人產生感情。
等今茜長大點了，沒有主動和父母打電話的習慣，今爸今媽那邊還以為是女兒跟他們有隔閡，不願意和他們親近。
導致他們的溝通方式，都是通過姥姥傳話，這也讓今茜有了種爸媽只聽姥姥話的錯覺，實際上爸媽的每一次“聽話”都是在寵愛今茜。
書見瓷開始憂心忡忡，沒比今茜放鬆多少，彼此都怕不被家長喜歡，因為這事而焦慮。
“你中秋要回家？那你這肚子，到時候怎麼跟你姥姥說？”
就算是找各種理由解釋這懷孕的由來，但未婚先孕，在老人家那一輩，應該不太能和平接受。
書見瓷之前不知道今茜有人類父母，很多事根本沒有想過，這一下知道了，要計劃要擔心的事就多了起來。
瞬間愁的不行。
今茜不以為意，“中秋前就能生了，姥姥不會發現的。”
“！！！”
書見瓷正帶着今茜去海邊，走在小路上當即就頓住腳步，表情驚愕，“中秋前就能生下來？那麼快？才三個月不到！”
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還不知道要怎麼辦，是送今茜去醫院生，還是藏在家裏生？
會不會有難產大出血等這些危險？這些問題對她而言還全是未知，她以為至少得懷個小半年。
怎麼才三個月不到，就告訴她快生了？！
今茜拽拽書見瓷的手，臉頰紅潤，“幹嘛？你害怕呀？”
書見瓷：“不是，這事、誰不怕？我不得準備準備？”
今茜看書見瓷的反應，臉蛋微微發熱：“你不用準備，我會變回蚌體生的，在貝殼裏孕囊生，你又看不着，等我生完，殼床里就有一窩珍珠，你連珍珠都沒得看。”
聞言，書見瓷突然想起今茜跟她說過的那本故事書，除非殺蚌取珠，不然母體不排出體外，珍珠還是在貝殼裏面。
人類一直沒找到讓海蚌精怪自動排出珍珠的方法，所以大範圍虐殺掉這些生物取珠。
“我的珍珠寶寶，還沒得看？”書見瓷怎麼覺得哪不對勁呢，“你不藏起來不成？我伺候你那麼多些日子。”
今茜渾身滾熱，不知道想到些什麼，整個耳尖都是漲紅的，姿態扭捏：“反正、反正……不讓你看，你想要就……嗯、就自己取出來。”
“我是新手，”書見瓷面色為難，“不知道怎麼取，你別逗我，我真的想看珍珠寶寶。”
一整天的好心情，在書見瓷這句話說出口后驟然結束，今茜氣悶，一臉慍色，“珍珠寶寶珍珠寶寶，什麼寶寶？就一堆珍珠，和你在珠寶店送我的首飾沒有區別，你魔怔了你，我不生了！”
她眼尾蘸上霧氣，沒一會眼眶就紅了，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書見瓷無奈，怎麼跟小謝說的不一樣？不是說海蚌沒有出月子前會對珍珠有母愛嗎？
怎麼這種母愛她才有？今茜一點都不像會歡迎珍珠寶寶的樣子。
“哪能那麼兒戲？說生就生，說不生就……”
今茜看書見瓷這時候居然還教育她，怒意攀到頂點：“書見瓷，你煩死了，不準說話。”
她霸道蠻橫的不讓書見瓷開口說話，明明現在是她在這段關係裏佔據上風，她還是不滿足，因為書見瓷剛剛的話，吧嗒吧嗒掉淚珠子。
書見瓷連忙從包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礦泉水噴霧，給今茜臉蛋噴噴水珠。
今茜不讓她說話，嫌她煩，她也就不開口，抱着人蹭蹭額頭，拍拍後背，揉揉臉。
又拿了一罐新鮮的桑葚果子出來，一顆一顆手指捻起，投喂到今茜嘴裏，今茜一邊抽抽噎噎，一邊張嘴吃桑葚。
紫紅色的鮮甜果汁在她唇間流溢，她故意蹭書見瓷下巴上：“以後你不能叫珍珠寶寶，你只能叫我寶寶，你答應我，我就不哭了。”
“……”
書見瓷：“今老師，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要求有點……”
一聽書見瓷有要拒絕的苗頭，今茜立即打斷：“不準說話！你只能點頭跟搖頭，你點頭就能收穫一個桑葚味的吻，你要是搖頭……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