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受到報應
紫怡這話一開口,秦羽薔緊繃多日的心,總算放下了。
她不費吹灰之力,把此事,甩到了紫怡身上。
南宮瑤一事,她這些日子,沒想通的太多了。
南宮瑤好歹是嫡女,哪有未出閣姑娘如此不顧及名聲的,當街被擄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羽薔還是謹慎了幾分,眼下她還是不敢貿然出手。她只做引導,讓紫怡來揭穿南宮瑤。
南宮柔則一臉按捺不住的興奮。
這事憋悶在心裏多日,此時秦羽薔也與她站在一隊,她瞬間覺得後盾強大,以至於說什麼都不怕了,“父親,女兒將來也是要仰仗娘家的,不能不管。您在宮中當值那幾日,女兒一直留意着二姐姐。誰料到,一到您不在府上時,她就半夜乘坐馬車外出。”
南宮柔頓頓,繼續開口,“女兒覺得二姐姐連着外出不對勁,就暗中跟蹤了幾次。誰料到,竟瞧見她和流寇賊人在屠壁密林中私會!”
南宮槐一哆嗦。
南宮柔:“女兒發現過三次,一直不敢將此事說出來,畢竟這事太大了,萬一兜不住就全完了。女兒思來想去,只得先將此事告訴給阿娘,她是府中娘子,又一直管着內宅事,告訴阿娘妥當些。”
紫怡見狀,再上前,“四姑娘說了此事,我們娘子也覺得這事不敢含糊,私下讓奴婢跟着二姑娘去過密林......”
紫怡點到為止,再不敢言語。
曲姨娘站在一旁,全都看在眼裏。
南宮槐的信念已被南宮瑤消磨的土崩瓦解,他稍稍扶着桌角,腦子裏閃現的全是南宮瑤與賊人在密林中不可描述的畫面。
曲姨娘在紫怡的話中察覺到了秦羽薔是故意牽扯出南宮柔。
這是府中內宅事,她猶豫片刻,終是開了口,“不知紫怡跟蹤二姑娘多次,可真的看清了二姑娘與賊人卿卿我我,糾纏不休?”
秦羽薔一個眼神。
紫怡低頭,再搖頭,“奴婢上了年紀,只看着黑影在密林中,至於有無卿卿我我,舉止親密,倒還真的沒看出。”
南宮柔心一慌,“怎會看不清?我全都看到了呀?”
紫怡再道,“這些都是四姑娘傳的話,四姑娘自是比我們瞧得更清楚的。”
這招甩手,被曲姨娘揭穿了。
南宮柔這才反應過來,“阿娘這是什麼話?今日我之所以來,還是紫怡來傳的話,說您認定了二姑娘私會一事,讓我前來做個見證的呀。”
秦羽薔一臉無辜,“你莫要亂說,二姑娘私會一事,當初也是你先說的,我們並不能確定啊。再者,二姑娘被當街擄走,也不知是不是流寇所為。”
南宮柔站起來,駁回秦羽薔的話,“怎會不是,那就是那伙人!”
曲姨娘再開口,“這梁京,流寇豈是能隨意進來的,或許私會一事本就沒有,二姑娘被擄走,也並非是流寇作亂。”
曲姨娘此話,一是為南宮瑤做遮掩,試圖讓南宮槐往好的方面想。
二是挑撥南宮柔激怒秦羽薔。
南宮柔一聽,不樂意了,開始辯駁自個看到的、聽到的。
曲姨娘算是看清楚了。秦羽薔的心狠手辣,超出她的想像。
普通母女,都是一前一後,一唱一和。秦羽薔對南宮柔,過河拆橋。
在府中一年了,曲姨娘知道秦羽薔對南宮柔,只是為了讓她嫁個好夫家,拿一份厚的彩禮,用來支援南宮宇。
秦羽薔自顧自的飲茶,一言不發。
此時南宮槐誰的話都不信,南宮瑤被當街擄走,這事滿梁京城都知道了。
眼下最要緊的,並不是什麼私會,而是如何把此事反轉。
這晚南宮槐宿在湪汐軒,曲姨娘熨展了南宮槐的衣裳,把插了白玉花的瓶子擱置在床榻圓桌處。
南宮槐緊閉眼,舒緩着身子。
曲姨娘這裏,是他的療傷地。
不知怎得,自從有了她,南宮槐好像格外喜歡來此地。曲姨娘話不多,性子淡然。
他累了,她揉捏他的頭緩解。
渴了,有她親手釀的各種熱酒、涼酒、甜酒。
入夜時分,一曲琵琶,透徹心扉。
她躺在他懷裏時,再累的心,都變得柔軟了。
南宮槐時常來湪汐軒,除了能安靜下來,更多的是看重曲姨娘的淡然。曲姨娘從不會偏頗誰。起初他還想着,她會幫南宮瑤說話。
可經歷這麼多事,她一句偏頗的話都不曾說過。
她的難得,他越來越珍貴。
有時朝中官員來往的人情世故,曲姨娘也會把他引到另一條浩然開朗的路上。
南宮槐越來越珍惜這個淡然女子了。
對着燭燈,他開口問,“若嶼啊,你說,南宮瑤當真會與外男私會?”
曲姨娘遞給南宮槐一塊糕點,“二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官人自然是知道的。她做事向來膽子大,沉穩。官人,說句您不愛聽的,咱們府中這些姑娘,唯有二姑娘的性子,最為真實。”
南宮槐一想,倒覺得頗有道理,“可私會和被擄走,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膽子可真大!”
曲姨娘:“我信她。”
三個字,南宮槐在曲姨娘眼中看到了篤定的神色。
他作為父親的那顆心,變得柔軟了一絲絲。
他喚曲姨娘到床榻前,攥着她的手,“若嶼,你說南宮瑤這事,最後會不會真的沒了清白之身?”
曲姨娘一頓,“妾聽不懂。”
南宮槐:“南宮瑤若是沒了清白之身,南宮家的罪就大了,她一個人就得連累整個南宮家受累。敖兒和岱兒也難逃,將來長大了,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南宮槐再長嘆一聲,“可若是她能平息這風波回來,還是南宮家的嫡女。給她尋高門夫家,出閣后咱們南宮家便可藉著嫡女之名,高升為皇府。這門親事,我籌劃多年,現在一想,當真不知此事該如何了。”
曲姨娘試探一問,“官人是想未雨綢繆,您想效仿當年先帝棄翠蘭公主一事。”
果然,還是曲姨娘懂他。
南宮槐欣慰一笑,“當年翠蘭公主遠嫁雷東國,此國勢力弱小,常年戰亂。先帝為防這戰亂藉著這聯姻一事殃及梁國,一紙離棄書,把翠蘭公主劃出了梁國籍。”
曲姨娘聽南宮槐有了這心思,心裏不免一涼,她為南宮槐的涼薄心冷,更為南宮槐的怯弱,遇到事就想自保,全然不顧血脈親情。
她也看出了這個男人對她的涼薄。
她與他在同林鳥中依偎溫暖彼此,遇到大難,他必定是舍她而去的那個人。
曲姨娘收回落寞的神色,莞爾一笑,“官人有兩處擔憂,您想借二姑娘攀附升為皇府,全家升天。可您又怕被二姑娘連累,全家受損。”
南宮槐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啊,若嶼,我已兩難多日了。”
曲姨娘此時,像是突然就頓悟了。
她好像懂了南宮瑤藉著此事要得到什麼了。
她的心稍稍有些緊張,她欠着身子起來,挪步到香爐前,煮了熱茶,撫着水銚子,細細想着此事的前因後果。
她想明白了!
南宮瑤敢這樣,是為了迷惑整個南宮府。
她想用這招破釜沉舟,讓秦羽薔深信不疑。自古高門貴府的姑娘,哪有為了算計敢拿清白做賭注的。
秦羽薔即便不信別的,可清白這事,她准信。
南宮瑤此舉,是為了迷惑秦羽薔,讓她深信不疑她已非清白之身。尤娘子亂了方寸,南宮瑤才能趁虛而入,直搗進她的脈穴。
再者,南宮瑤和豐鄉牽扯太多。
或許南宮瑤所想,正是要藉此事,求一紙離棄書,與南宮家再無瓜葛。或許南宮瑤也早就想好,無瓜葛時,豐鄉的掌管權要如何處理。
曲姨娘眼含熱淚,她知道南宮瑤急切要處理好這些事,是想在出閣前,還她一份安定。
亥時,夜色落幕。
蕭鈞騎馬,護送穿了一身粗布衣的南宮瑤上了回梁京的路。
梁京今年入夜實行半年宵禁,路上並無一人。蕭鈞騎馬到了城門口處,守衛是梁帝事先安頓好的人,客客氣氣的放行。
到南宮府門口時,剛好鐘樓敲了子時的鐘。
已是入夜,夜色凝重。
蕭鈞攙扶南宮下了馬,“若是府中有任何動響,一定要讓之蘭來傳話。我什麼時候送到,什麼時候就在這鑲瑛巷守着。”
南宮瑤看一眼府門匾額,感嘆萬千。
她沒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鑲瑛巷背後,屏住呼吸,去敲那扇紅門。
南宮玥從正門進去,大吼:“二妹妹回來了!失蹤多日的二妹妹找回來了!”
蕭鈞躲開,暗中觀察。
湪汐軒在內院,守衛小廝腳步匆匆的趕去湪汐軒,喊了幾次,才叫醒了穀雨。
穀雨一聽,嚇得臉色發青。
她速速穿過長廊,上了石階進了內院。
曲姨娘這幾夜一直醒着,她見窗外有人影晃動,立馬警醒。她悄悄下了床榻,輕輕打開門沿。
穀雨縮在門外。
曲姨娘邁出腳,站在門外,“有二姑娘的消息了?”
穀雨屏住呼吸,拉低聲音,“姨娘,二姑娘剛回到府中,方才之蘭姑娘從沉香榭傳過來的消息,二姑娘說了,讓姨娘您和大姑娘,驚動南宮府內院。”
“驚動內院......”
曲姨娘一聽南宮瑤回來就是這四個字,她的心稍稍鬆緩不少。
至少南宮瑤,是真的安然無恙回來了。
曲姨娘站在廊下,看着遠處的青瓦牆。她攥着手,在廊下來回走動片刻。
隨即眼神篤定,喚來穀雨和立春,“穀雨,待會人都聚到方元廳后,西辰(南宮敖)少爺那屋子,秦羽薔不在,你就方便蹲守了。切記,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讓他聽到動靜跑出來。這孩子的心思我至今都沒猜透,今晚是二姑娘籌劃多日的事,不能被他一張嘴攪合了。”
穀雨點頭,“姨娘放心,我會想法子拖住西辰少爺的。”
曲姨娘心裏雖緊張,但她還是很穩,“咱們院裏的家臣有多少?”
立春:“十五人,老媽媽四人。”
曲姨娘,“好,讓這十五個人簽死契,再給我分散圍住南宮府,先暫且堵住,待會老爺起來,定會再派人手封死南宮府的。此事事關二姑娘清白,絕不能含糊。她私會外男這事,說來說去只有秦羽薔瞧見了,這位都要仰仗南宮家,自是不敢外傳。所以私會一事,也可以算作沒發生。二姑娘當街被擄走,無人知道是流寇還是梁京上護軍所為,自然也不算毀了清白。今晚二姑娘深夜回府,自然是只打算在南宮府鬧,我們別的做不了,只能維護她的清譽,讓這事,絕不能傳出去。”
里裡外外都打點好后,曲姨娘讓守衛小廝先進了湪汐軒,之後再放大喊聲,“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曲姨娘聞聲,假裝起來。
見南宮槐睡昏過去,她也顧不得規矩了,端起茶盞就朝南宮槐臉上灑過去。
南宮槐被這一股涼意澆醒,“子時都過了,咋還不好好就寢!”
曲姨娘故作神色慌張,趴到南宮槐耳旁,“官人,二姑娘衣衫不整的回來了!”
南宮槐原本朦朧睜不開的雙瞳,聽到曲姨娘這話,鼓的豆子一般大。
瞬間像打了雞血,“什麼什麼什麼,那敗家女真的回來了?”
南宮槐連衣衫都來不及換,慌亂的在絨毯上穿鞋。
曲姨娘端來燭燈,照在絨毯上,“官人,我已讓湪汐軒的家臣圍住了整個府院,可我這院裏人手不夠。”
南宮槐:“天爺啊,哪裏是你院內的,趕緊讓人傳話,讓家臣全部出動,給我圍死了!天爺啊,出大事了,瓜棚塌了,這下是真的塌了!”
南宮槐速速離開湪汐軒。
曲姨娘速速跟着出來,看着南宮槐出去后,再一瞧望月軒也亮了燭燈,還有蔚聽閣。
夜色深,但能隱約看到軒門前來往的家臣和老媽媽們。
曲姨娘熱的連發虛汗,她站在院內,盯着沉香榭的方位,雙手合十,“姑娘,願你能扛過這一關。”
穀雨從軒門外進來,“姨娘,西辰少爺沒醒。”
“宜芙居內可還有人?”
穀雨搖頭,“空了。”
曲姨娘低頭沉思片刻,“好,妝枱屜子底下有三粒安眠丸。”
穀雨會意,“姨娘放心,西辰少爺定會老老實實的睡到明日黃昏的。”
此時,子時已過一半。
曲姨娘把能為南宮瑤做的,全都做了。
她人微言輕,只得站在院內,祈禱南宮瑤這條路,能順順利利的。
鴛儀扶着只穿了一件薄褙子,來不及梳洗的秦羽薔來了方綰廳,一進門就瞧見南宮槐雙眼無神的坐在正上方,廳內點了十幾盞長明燈,看着一點都不暗。
秦羽薔扶着手腕上的鐲子,急匆匆上前,“二姑娘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我這幾日都沒能睡好,還怕她出事。如今深夜回來,想必是為了避嫌,這樣是最好的,咱們府上姑娘公子們的清譽都保住了。”
南宮槐一臉煩躁,“人呢,人呢!老子都在這候着她了,她倒好,自個犯了事,還磨磨唧唧的!”
正說著話,之蘭和南宮玥攙扶着南宮瑤進了方元廳。
好傢夥。
好傢夥。
南宮槐看到南宮瑤,嚇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秦羽薔更是慌了神,“姑娘,怎這般狼狽?”
只見下方行禮的南宮瑤,臉上多出傷疤,發簪已松,珠花已毀。脖子上更是淤青些許。粉色衣衫四處破角,翹頭鞋也爛了幾處。
這狼狽樣,當真不像是南宮家嫡女。
南宮槐錯愕恍惚,“南宮瑤,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事!”
秦羽薔雖心裏興奮,但也怕南宮瑤這個樣被傳出去,“鴛儀,府外可有人守着,讓他們給我死死守住,沒有命令,誰都不得再出府。這府中上下,凡是知道此事的,一個個都給我把嘴收緊了,若是誰嘴瓢了將此事傳出了府,我要了她的命!”
鴛儀領了話,速速去了各院和府門外傳話。
此時的南宮瑤,神色恍惚,行了禮,再跪下,開始更咽。
南宮槐忍着怒氣,他見秦羽薔安頓好了后。速速從上方挪步下來,他站在南宮瑤跟前,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許久。
南宮玥忽然放生哭了起來:“父親!女兒連找八日,才找到瑤妹妹!她是在梁山的密林里發現的,蜷縮在地,衣衫不整……”
突然,南宮槐重重一巴掌,打在南宮瑤臉上。
在場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言語一句。
秦羽薔還是第一次見南宮槐這般樣貌,她也被嚇到了。
只見南宮槐神色頹然,她捏住南宮瑤的下巴,眼珠子鼓大,“你說,你到底怎麼了?”
南宮瑤一言不發,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只小聲抽搐。
這哭聲,南宮槐一點都不為所動。
幼時,或許他還會同情。可此時,無論她受多大的委屈,在南宮槐眼裏,全都自找的。
一旁的秦羽薔屏住呼吸,靜等南宮瑤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