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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內的曲姨娘,方才忍了一個時辰,此時已大汗淋漓,咬着被褥在那艱難撐着。女子產房之地,一般都是產婆子來伺候生產的,可沈老提着藥盒子進來時,穀雨和立春倒是一臉錯愕,不知該不該讓沈老這個男醫官進去。
芒種在一旁急了,她掀起門帘,拽着沈老進去,“兩位姑娘眼下還顧着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這位醫官是姑娘託人特意從燕州尋來的,姑娘們就放心吧。”
沈老倒是不慌不忙,內屋燃的火爐很熱,他被熱出了一臉汗,掏出帕子擦拭,“這內宅之爭老夫見多了,你們若是真的疼你們主子,就快些讓開吧,再晚些,姨娘性命都難保。”
沈老掀起帘子進去,只見床榻旁的火爐炭火備的足,很是暖和。銅盆內的熱水也有。剪子、毯子等都有。沈老放下醫盒,湊上前一瞧,只見曲姨娘已面色蒼白。半個時辰前,她就已經有要生的跡象了,但為了讓院外的尤娘子親口承認她是假孕,愣是等着林榕和香默抱出藥罐子,將事說全乎了,她才鬆口氣,撐着虛弱的身子嘶喊。此時的曲姨娘,被褥濕了一大半。
沈老扯開被褥一瞧,只見曲姨娘的身子底下已出現血跡。
穀雨和夏至瞧見,大驚失色,後退幾步。
沈老處變不驚,“速備好催生葯、參葯。紅糖、生薑、草紙,姨娘這是橫產,用力過猛的憋着不敢發聲,錯過了產子時辰,眼下已沒了力氣,還是橫產。”
穀雨連滾帶爬到外廳,顫着手,連發熱汗的去尋紅糖和生薑。夏至早早就備好了參葯和催生葯,“這些都已備好了,請一定要救我們姨娘啊。”
沈老脫下外褂子,挽起衣袖,長吁一口氣,“各位莫要驚慌。”
他坐在矮凳處,湊到曲姨娘跟前,輕聲喚她,“老夫說話,不知姨娘可能聽到?”
曲姨娘頭髮都被汗濕透了,艱難點頭。
沈老臨危不亂,“姨娘莫要再盲用力,孩子在肚中橫着,用力甚急,只會讓你身子虛弱。姨娘是第一次生,老夫也是臨危受命第一次接生。咱們一起想法子,控好自個,順利生下這孩子。姨娘仔細聽老夫的話,莫要再睡平,仰卧高躺即可。待會老夫會用熱水溫手,先推兒身順直,讓孩子頭對產門,再以中指探其肩,莫讓臍帶繞頭,恐成羈絆。之後姨娘飲下催生葯,再來用力,這橫胎方可順利生產。”
曲姨娘咬着牙,頻頻點頭,“妾記下了,記下了,莫動蠻力.....先.....先推順。”
“是。”
沈老示意穀雨遞給曲姨娘一塊帕子,讓她咬在嘴中。
之後,他一咬牙,探手進去。
他行醫多年,自是知道此刻屋內,他這個醫官大人便是這些人眼中的神仙。不可亂了方寸,哪怕是臨危受命,也要篤定有力。臨大事者,亂中不亂,才是大醫道。
湪汐軒屋外,尤秋柔聽到曲姨娘的喊叫聲后,內心也七上八下,眼下有南宮玥眾人在前面擋着,咬死不鬆口。她雖有幾個幹練家臣在,可湪汐軒還有方元廳那邊的人,不敢冒失讓人拿下浮沉。
尤秋柔仔細盯着湪汐軒,她努力擺出正娘子的架勢,“裏屋已沒了動靜,想必是曲姨娘悔了,都懶得折騰了。姑娘,我知道你與姨娘有些素交,但她這個罪名,怕不是你能替她擔得起的。”
南宮瑤手持軟劍,一步也不讓。
別瞧她一臉臨危不懼,心裏卻是一片慌亂。不確定的事太多了,眼下唯一盼着的,就是月兒這邊了。南宮槐只要一回府,這一切,都在自個的這出算計中了,“母親,曲姨娘還在裏頭,若是讓這些家臣衝進去擾了姨娘可如何是好。女子生產,那一隻腳可是被押放在鬼門關的呀!”
尤秋柔來回在軒門前行走,雪漸大,眉梢上落了雪。她也顧不上賞這落雪的紅梅,來回走着,踏出了不少雪印子。
不能等了!
尤秋柔停住腳步,幾步上前,臉與南宮玥的懟在一起。對視片刻后,她揮揮手,示意家臣上前。
身後的家臣手持長棍,抖抖雪,站在尤秋柔身後。
南宮玥自然也是不敢示弱,清芷榭的家臣上前,將南宮玥護在身後。
方元廳那邊的一瞧,也不知該如何了。一方是正娘子,一方是府中嫡長姑娘,也不知該勸誰了。
尤秋柔盯着南宮玥看了許久,面色故作鬆動,嘆道:“大姑娘,你若是執意如此,假孕一事,恐怕會牽連到你。”
南宮瑤懟回去,“母親,女兒今晚,誓死守在這,誰都不能衝進去擾姨娘生產。”
尤秋柔冷冷一瞥,一眼恨意,她剛舉起手,示意家臣衝進去時,府門“吱拉——”一聲被重重推開。
接着,就是之棋那聲急切的喊聲,“老爺回府!”
南宮瑤的臉色蒼白,在聽到這話后,險些嘔了出來。她憋了全身的勁,終是敢鬆懈了。今晚這戲,籌備數月,提心弔膽。南宮瑤捂住胸口,臉色蒼白,沒撐住身子,倒在雪地里。她探手,趴在雪中尋方才掉落的劍,在南宮槐來到湪汐軒前一刻,她尋到軟劍,舉起,砍破自己的衣裳,又故意劃破了自個的手腕,撐着身子,趴在雪地。
南宮槐的官服都未來得及換,就急匆匆趕來了。一到湪汐軒,老遠就瞧見南宮瑤一臉狼狽的趴在雪中,手腕的血都染到了雪上。之棋速速上前,脫下自個的厚襖,披在南宮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