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十九回 多方之境

第二卷 第八十九回 多方之境

“雪腐,我突然有些迷茫了,你到是說說看,我們現在做的這些事,到底是對還是錯!?”

“……我也說不清楚……”

望着那將天際都映成一片火紅顏色的葬火,姜游與李雪各自又都是一聲長嘆之後便陷入了沉思。@本章節孤獨手打www.niubb.net@半晌過去,姜游輕聲道:“說實話,我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空間、這個時代,而對這個空間、這個時代來說,我們是不應該出現的異數人物……我這是在扯什麼淡呢?我是想說,我們如果不出現的話,這麼多戰死的人那是不是應該過得好好的?換句話說,真正害死他們的人不是孫權、不是呂蒙,而是我們兩個?”

李雪搖搖頭再苦澀的一笑:“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也說就像老哥你說的那樣,我們如果不出現在這個時空、這個時代的話,他們作為普通的平民百姓,可以安安心心的種地抱孩子,一生都古井無波,平平淡淡但卻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可是老哥你應該清楚,人生的道路如果走出了第一步,之後往往就是無法回頭的。”

再望一眼那熊熊的葬火,李雪搖頭輕嘆了一聲後接着道:“就拿我與這三千女兵來說吧。如果是在我們的時空、我們的時代,我真不敢想像會有這麼多的女孩子肯定為而死。說句難聽點的話,隨着時代與人文觀念的變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講究的都是些什麼‘死道友不死貧道’……我原本以為這些女孩子會有不少人投降,而我也真的不會怪她們的,可是現在她們卻……怎麼說呢?其實我自從泉州城裏逃出來的那一刻就有開始在想,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她們會如此去做。”

姜游道:“那你想明白了沒有?”

李雪點點頭:“想明白了,是信念、責任感,還有知恩圖報之心。想想也覺得可笑,我們原本所處的現代社會,雖然遠比這個時代先進與富足,可是在人們的身上卻已經快看不到這三樣美德了。就拿你我來說,我們可能還遠遠不及這些古人們純樸可愛。”

姜游道:“是啊……不管是你還是我,胸中的功利與自私之心都太重了一點。誠然,我們為這些百姓們算是做了不少事,使他們過得富足而安樂,但歸根到底我們為的還是我們自己。再說得難聽點,他們與你我之間的關係,就好比是大老闆與員工。他們拿着我們給的工資,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卻用不着連自己的命都不要……還記得在我們的時代,是怎麼形容老闆與員友之間的關係的嗎?”

李雪很苦澀的哂笑了一下:“利用與被利用,出賣與被出賣……我說老哥,我們這是扯淡扯到哪裏去了?”

姜游很是自嘲的笑了笑:“不管我們是在扯什麼鬼淡,能扯就多扯一扯吧。至少和你多扯上幾句談,我的心裏就不會像剛才那麼難受。”

又望一眼熊熊葬火,姜游復又搖頭輕嘆道:“雪腐,如果當初我們不是想搞點什麼自己的勢力出來,只是躲去哪個偏僻的地方種地抱孩子,那你說我們的生活會不會是另一個模樣?”

李雪道:“很難說的。也許我們會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但也許我們會麻煩不斷。但有一點我敢肯定,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一樣的會坐不住。是人就總歸會有好事之心,而當初的你我又那麼的年輕,手裏面攥着金手指卻不能做點什麼出來,你覺得你我的心裏會耐得住?而現在的你我都是快要‘奔四’的人,心境沉穩了不少。如果是現在的你我去歸隱田園,坐固然是能夠坐得住,但我們現在卻又不能那樣去做。否則的話,我們如何能對得起這麼多為你我戰死的人,又如何能對得起將信念放在你我身上的生者?”

“是啊……路已經走出來了,那我們就得一步步的繼續走下去。”

——————

某個小山包上,孫尚香正靜靜跪坐在地上,凝望着那映天的葬火默然無言。她身邊的遠處是十來個吳軍的降俘,也都一樣的望着熊熊葬火而默然無言。對這些個降俘而言,這場葬禮給他們帶來的是無比的震撼與負罪感,甚至在心底都有生出一份恐懼之心。

孫尚香的身邊還有四個李雪派過來護送孫尚香回吳的近衛女兵。同為從夷州女子軍團里出來的人,這幾個女兵比較了解孫尚香的為人,也都知道這次的事與孫尚香無關,確切的說,孫尚香其實都是受害者。所以這四個女兵雖然深恨孫吳,但卻沒有記恨孫尚香。若非如此,可能孫尚香早就被這四個女兵聯手做掉了,而且貌似孫尚香還不會反抗。

“孫郡主,還是請你早些登船回吳吧。”

孫尚香仍舊跪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口中則喃喃的道:“我想多陪一下這些姐妹們,你們就讓我再多呆一會兒吧……我對不起她們,對不起她們……”

“郡主你又何必如此?這次的事不能怪你的。”

孫尚香哽咽道:“不,全都怪我……如果那時我不是只顧着玩,我就可以早些查覺到二哥對夷州暗藏的禍心,那我就可以早些趕去夷州向姜先生示警;如果不是因為我太笨,在山間迷失了道路,我也一樣可以……”

四個女兵對望了一眼,出來了兩個上前硬夾起了孫尚香道:“葬禮將終,郡主還是早些離開吧。雪郡主那天是授意我四人送郡主即刻返吳,我們暗中轉回來讓郡主你為姐妹們觀禮,已是有違雪郡主之命,萬一被雪郡主發現……孫郡主,請不要讓我們難做。”

孫尚香扭頭望望這四女,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帶上那些個降卒登上了回吳的快船。閑話也少說幾句,只說數日之後孫尚香回到了吳郡,在回府之前強行喝令封鎖吳郡陸氏碼頭的吳軍讓出道路,好讓這四個女兵可以順利的歸還夷州。另外在分別之前,孫尚香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都取了下來交給這四個女兵,請這四個女兵帶回夷州,再幫她購置一些祭禮去祭拜一下於泉州一役中戰死的姐妹們。

卻說孫尚香親自在碼頭上將船隻送走之後也沒多久,孫權帶着一幫子人趕到了碼頭。這時船隻早已駛出去十幾里,孫權想命人追也追之不上,只能恨恨的向孫尚香喝罵道:“尚香,你太過任意妄為了!”

孫尚香這時因為之前把飾物什麼的全都取下來的原因,髮際早已散亂。但是孫尚香卻不願去梳理整齊,而是任亂髮隨着江風飄蕩。聽見孫權的怒喝,孫尚香只是冷冷的一笑:“怎麼?呂蒙兵敗於泉州卻沒膽子說實話,然後就將罪責歸究在我的身上?”

“若非是你趕去向夷州……”

“屁話!!”孫尚香這些天來一直強壓在心底的憤怒,此刻終於暴發了出來:“我在會稽山間迷失了道路,趕到泉州的時候,仗早都打完了!呂蒙呢?給我滾出來!有膽子帶兵去奇襲泉州,怎麼現在卻沒膽子站出來承認自己的無能?”

孫權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子明前幾日方回吳郡,一回來就向孤上表請罪,但並未言及是你趕去夷州……”

孫尚香道:“算他老實,我與他根本就連面都沒碰上過。要真碰上了面,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他!”

孫權再次怒喝道:“放肆!”

孫尚香也再次冷笑:“我放肆?老哥,別怪我沒提醒你,於吳郡、會稽沿海各地,你趕緊的增調軍兵加強防備吧。不出意外的話,夷州對我江東的報復隨時會來。”

“這個不用你說!!”

孫尚香無所謂的笑了笑:“我的牢檻在哪兒?我自己去就是了。你就是想一劍斬下我的頭顱,小妹我也無有異議。只是老哥啊,小妹我現在還是要說一句你不喜歡聽的話,你兵發夷泉真的是犯了一個天大的糊塗。夷泉之地與我江東本來是友而非敵,甚至在關鍵的時候還可以引之為援,可你卻非要認為夷泉是什麼隱患,結果弄得兩家反目成仇。你不是出兵四萬餘人嗎?可你又拿下了泉州沒有?哥我告訴你,泉州當時守軍不足五千,而且在啐不及防之下,別人卻能夠硬頂下半個多月的猛攻,這又會是什麼偶然之事嗎?哥,你太高詁自己,也太看輕別人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孫權被孫尚香毫不客氣的說了這麼一通,只覺得臉上無光。剛想再喝罵孫尚香幾句,卻見孫尚香已經披散着長發在向府坻走去。任孫權再怎麼喝罵,孫尚香連理都不願去理。而在回到府坻中后,孫尚香去向吳國太見了個禮,然後就把自己悶在了房間裏不肯出來,即便是吳國太親自去勸,孫尚香也不願出來半步,只是讓吳國太傳句話給孫權:

“江東與夷州本為唇齒之依的好友,可二哥卻如此的一意孤行。如今兩家反目成仇,我江東大禍亦將至。我沒能阻止到這件事,於公我對不起孫氏的列祖列宗,於私我對不起夷州的諸多親友,我再無面目去見任何人。娘親可告知二哥,讓他小心提備。夷泉之地你不惹他就什麼事都沒有,可是一惹着就不是開玩笑的事……”

——————

彷彿是在映證着孫尚香的話。也沒過太久,孫吳屬境的會稽南部就連連有告急文書傳來,有六個沿海屬縣遭到了夷州艦隊的襲擊。吳軍雖然已有所準備,但根本就擋不住甘寧與徐庶的報復性攻擊。

這些攻擊做得也很絕,目標全是屬縣府衙。對尋常百姓,只要你不攔路就不傷你一下;即便是攔了,只要沒到某個程度,也只是先打傷,然後就捆成一團的先扔到一邊,原則上不取你的性命。當然你真要找死則另當別論。

不過屬縣的府庫可就沒這麼好的命,無一例外的都被燒得一乾二淨。陳宮雖然對甘寧與徐庶說能搶就搶,不能搶的才燒,但徐庶則認為這樣的輕軍奇襲,絕不能被錢糧什麼的束縛住手腳。反正離夷州這麼近,軍需補給又不會有什麼問題,那還搶個屁啊?運到一半的時候讓吳軍援軍給圍堵住?再說不被錢糧什麼的束縛住手腳,甘寧的部隊還可以往內陸地區多打幾十里地的說。

再觀甘寧從北方帶回來的海盜艦隊,仗可從來就沒少打,而對於輕軍的快速突襲與一擊得手就快速撤離那是何等的輕車熟路?另外在孫吳一方,主力部隊大多集結在長江沿岸,沿海地區的防備力量其實很差,又哪裏能擋得住甘寧這隻海上的狼?

孫吳的幾個縣受損不小,而在一戰之後,沒怎麼受到損失的百姓們一出門就會撿到甘寧部隊留下來的傳單檄文,而上面所寫的事嘛……

——————

建安十四年六月末,柴桑。

周瑜自荊州一戰之後,一直在柴桑養傷。這段時間裏除了巡視一下常規的軍務之外,對其他的事,周瑜也沒怎麼過問。而此時此刻,周瑜正在閱讀檄文,良久之後周瑜將檄文重重的往案頭一拍,搖頭苦嘆道:“失策,失策矣!”

小喬正端着湯藥進來,見周瑜如此便問道:“夫君為何連呼失策?”

周瑜嘆道:“於夷州之事,主公失策,子布、子敬、子明失策……其實憑心而論,我也失策了。”

小喬搖搖頭:“妾身不明。”

周瑜一把將小喬拉到了懷中,依舊輕嘆道:“其實主公與子明想對夷州用兵一事我早就有所預料,但可惜啊,在這件事上,我也是一樣的猶豫不決。”

小喬道:“姜先生為人忠厚,與我江東也素無敵意……”

周瑜搖搖頭:“亂世之中,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真正絕對的,只有一個利字而已。這夷州吧,雖懸於海外,但與我江東隔海相望,而姜夷州對我江東雖無敵意,但終究是一個莫大的隱患。再者以夷州之富庶,主公若能攻而據之,對我江東也大有裨益。是以主公欲出兵攻佔夷州一事,我也有幾分贊同之心。只是對夷州務必要一擊得成,否則就後患無窮,所以呂子明自夷州歸還,言明夷州鬆懈,此機斷不可失之時,我沒有去勸諫主公。但隱隱然的,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可又說不清是不妥在哪裏……這便是我的猶豫之處了。所以後來我會選擇在柴桑養傷,暫不過問此事。可現在看來,我大錯而特錯矣。泉州一役,或許我該親自率軍前去……只是子明的帶兵之能並不在我之下,他沒能強攻下來,我詁計也一樣的討不了好。再者劉備強佔荊襄,我若不在柴桑以示震懾,真不知道他還會做點什麼出來。”

小喬道:“那現在子明兵敗回吳,夷州那裏……”

周瑜沉思了許久之後才道:“我臂上乏力,小喬你且為我代筆,我要給主公上書。書中要明告主公,夷州固然是有在對我江東沿海各地侵襲不斷,但夷州兵力不足,難有甚大的作為。若是彼新召兵馬,少說亦當需半年的訓練,兵方可用之,所以夷州的侵襲不因太過憂慮。現在所要擔心的,是姜游一直以來都與曹瞞結好,彼若遣使赴許,則合肥一線甚危,所以主公應當急調兵馬,佈防於合肥一帶,以防曹瞞趁機大舉侵攻。至於夷州那裏嘛……尚香還是把自己檻於房中不願出來?”

小喬表示無奈的搖了搖頭。前段時間吳國太擔心孫尚香,想來想去就只有把小喬給接去吳郡,希望以小喬與孫尚香之間的關係,能勸得孫尚香別再自己關自己,但是卻徒勞無功。

周瑜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那看來只有請顧公出面,再次前往夷州一趟了。不過我詁計顧公此去,多半也只會無功而返。姜游身在海外,有的是退路,如果是下定了決心報復,那他即便是打空了整個夷州,對他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危難之勢。這回可難辦了……”

——————

另一頭的鄴城城中,老曹望着手中的檄文,直看得眉飛色舞。突然的一拍桌案大聲讚歎道:“好文章!好筆力!!唉,惜哉,惜哉!!”

荀攸與程昱對望一眼,荀攸問道:“主公為何言惜?”

老曹嘆道:“鄭老先生一直是孤由衷仰慕之人,可惜如今卻身在夷州,孤欲拜會求教而不可得,又如何不可惜?還有昭姬的憤筆詩辭,真看得人心中悲憤交加,恨不能即時就刀劍齊施,將孫仲謀與呂子明斬為肉泥;還有這個陸公紀,想不到當初在公路座間懷桔的小子,現在卻也是飽學之士……這個姜思歸,孤當初怎麼就沒有能重視到他?若那時孤收服了他,那現在他麾下的這些名人賢士,就全都是孤的!”

荀攸道:“主公當不僅僅是為此而言惜吧?攸反覺得主公眉宇之間滿是喜意。”

老曹笑道:“公達最是知我矣!仲謀小兒雖於赤壁一役將孤殺得大敗,但卻也有大失之處。姜思歸一意偏安,但絕非如劉表那一類的坐談之客,孫仲謀吃飽了沒事去惹他幹什麼?孫吳各處現在只怕早已是麻煩不斷了……甘寧的海賊可不是開玩笑的,孤都有點不敢去惹呢!”

再將檄文往桌案上一拍:“火速傳書與合肥文遠,令他見機而動。孤稍遲一些可能還會親自率軍趕赴合肥……去幫孤的這位多年舊識姜思歸出一出胸中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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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三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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