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乳母高氏
清風徐徐,陸風禾聽着外門竹葉沙沙的聲音,陽光透過縫隙,斑駁地灑在窗戶上。
“什麼時辰了?”陸風禾問。
翠芝伺候在跟前,聞言答,“巳時三刻,再有一刻余姑姑該過來了。”
“枍哥兒呢?”
“早間哥兒起來,娘子還在睡,世子就帶哥兒往前院去了,交代奴婢不必跟着,前院自有人照看,若是娘子要找哥兒,讓奴婢去前院找福安。”
沈南珣這人,除了對她沒有情愛,在外可能手段狠厲了些,其他毛病幾乎是挑不出來的,只要他應承下來的事,那就可以完全放心交給他。
既然他把孩子帶走了,陸風禾也就放下心來了。
“回頭你去前院告訴福安,如果枍哥兒要回來,就直接送到白露苑來。”
昨天陸風禾非要枍哥兒回來,所有人都當陸風禾是捨不得一直跟在身邊枍哥兒。
甚至還有人很惡劣地覺得陸風禾是因為生了個女兒,所以才緊緊地巴著兒子不放。
這些流言陸風禾不知道,可是一直在走動的幾個丫鬟是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
她們倒是都很默契,都認為陸風禾的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不必為了這些莫須有的東西費神。
“對了,大清早高嬤嬤侄兒就來府上了,在角門遞話說高嬤嬤昨天酒吃多了,宿醉未消,要晚些才能回府當值。”
陸風禾嗤笑一身,沒有話說,這還有當下人的樣子嗎,誰家下人會在明知道主子身邊需要人支應的時候告假回家也就算了,還宿醉難消晚些回府。
翠芝一時拿不準陸風禾到底是怎麼想的,該是生氣了吧。
“奴婢想着既然酒吃多了回來沒得污了屋裏的氣息,索性讓人傳話叫高嬤嬤明天天亮就回來。”
一方面是覺得既然宿醉難消,回來也當不了值,說不定還得分撥一個小丫頭去伺候她,索性就清醒了再回來。
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高嬤嬤好歹也是娘子的乳母,反正院子裏也不缺她,多寬鬆半天,也算是賣個人情。
陸風禾突然想到一個小細節,“你讓誰去角門傳的話?”
翠芝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就角門進來傳話的小廝帶出去的話。”
“沒讓綠芙去吧?”陸風禾又問。
翠芝把陸風禾的頭髮通好了又挽上,換了一條抹額,才說:
“這點小事哪用得着綠芙去,昨夜綠芙值的夜,我也不用伺候哥兒,我就讓綠芙下去睡去了。”
陸風禾記得綠芙上輩子被二房揭發與外男有染、私相授受,甚至還牽扯到了陸風禾身上。
陸風禾當時自己這邊也是兵荒馬亂,根本沒精力去細究到底是不是真的,與綠芙有染的外男又是誰。
綠芙起先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的,後來見事情牽扯到了陸風禾身上,為了不讓陸風禾被風言風語沾到,不得不承認與外男有染的人是她,可人是誰,綠芙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最後是高嬤嬤為自己喪妻的侄兒聘下綠芙,陸風禾還放了綠芙的奴籍,最後聽說綠芙跟着高嬤嬤侄子回了老家,從此杳無音訊,只怕也是生死未卜。
重來一次,她不想害人,可別人也休想陷害她身邊的人。
陸風禾極力回想着那些遙遠又不甚清晰的事情,外面有了響動。
有碧荷向余姑姑問安的聲音。
余姑姑問碧荷藥包準備好了沒,還有餘姑姑凈手的水聲。
不能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場景,光是聽聲音去猜想外面的人在幹什麼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余姑姑推門進來,看到收拾齊整精神尚好的陸風禾,笑着說:
“這樣就最好,雖說月子裏不能見風不能碰水,說到底也只是怕產婦着涼留下病根,可別學那些人整整一個月就蓬頭垢面地團在塌上。”
陸風禾點點頭,“正是呢,清清爽爽地自己也自在些。”
“這邊光線正好,還隱約有點陽光透進來,不弱我們就在這邊按。”
“緊姑姑方便。”
余姑姑拿布帶把兩邊袖子綁起來,“便宜呢便宜呢,在哪裏都便宜。”
碧荷正好送了個大藥包進來。
余姑姑指揮着翠芝先把陸風禾的外裳去了,讓陸風禾平躺着,然後用麻布又在藥包外面裹了一層,才放到陸風禾的小腹上。
“這是暖巢縮宮的藥包,還燙,先包上,一會再拆,我先幫娘子鬆鬆頭。”
說著把杌子搬到羅漢床一側,解開了剛束上不久的抹額,在手上搓上一種淡褐色的粉末,就開始給陸風禾安頭。
邊按還邊講解,“這是固發的藥粉,不少產婦產後會脫髮,用上這個藥粉,不僅不脫髮,頭髮還會更烏黑,也不會油膩。”
說著還對旁邊的碧荷和翠芝說:“一會我把藥粉留下,姑娘們幫娘子通發的時候,也可以用上一些,主要用在頭皮髮根上。”
余姑姑一通按以後,陸風禾覺得果然鬆快清爽多了,余姑姑把陸風禾的頭髮重新挽上,抹額束好,去掉藥包上的麻布。
頭皮的鬆快和腹部源源不斷的溫熱讓陸風禾有些昏昏欲睡。
大約是昨日思緒紛飛讓她無暇留意自己的身體,現在放鬆下來,陸風禾才真切地感受到生子之痛。
生產的時候一心只想着趕緊把孩子生下來,千萬別傷了孩子,自己身上的疼痛感受反而不是很明顯。
現在緩過神來,陸風禾覺得自己彷彿被碾子碾過一樣,從胳膊到小腿,無一不算痛,甚至還因為咬軟木太過用力,感覺牙齒都有些鬆動了。
余姑姑給陸風禾按了腿之後,取走腹部已經不熱的藥包,交代碧荷去取其他藥包,就開始給陸風禾小腹做按摩,又是推又是按還要擠。
陸風禾腦門很快就爬上了汗珠,口裏也忍不住呻吟出聲。
“娘子且忍一忍,忍過兩次就就好了。”
陸風禾覺得這不是她想不想忍的問題,那種疼,不是她說忍就能忍的。
沈南珣送枍哥兒過來,剛進院門就聽到了陸風禾呼痛的聲音,急得顧不上小短腿枍哥兒,三步並作兩步就跨上了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