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比香甜
翠芝和綠芙伺候陸風禾洗漱好,陸風禾已經坐到床邊了。
“取鵝梨帳中香來。”陸風禾又重新把腳套進鞋裏。
翠芝趕緊蹲下給陸風禾把繡鞋穿好,綠芙卻說:“娘子且安睡,奴婢給你點上。”
陸風禾心裏亂得很,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更何談安睡,她不欲多言,“去取吧。”
陸風禾說是取香,實際上要取的東西不止香粉罐,得去正方取一整套香道的工具。
沈南珣在正房,這個點,後院也沒個小廝,綠芙此時有點惱怒高嬤嬤,她要是在院裏,也不至於取個香還為難至此。
幸好正房東屋還未熄燈,綠芙站在廊下對屋裏道:“世子可歇下了,娘子命奴婢到西屋取些東西。”
沈南珣的聲音很快傳出來,“並未,自去取。”
綠芙着才低着頭推開了正屋的門,徑直走到西屋,藉著東屋透出的光,綠芙精準地摸到放置香具的地方,只是香粉罐有些多,再取罐子的時候,不小心磕碰發出聲音。
很快西屋就亮了起來,綠芙順利找到陸風禾要的鵝梨帳中香,抬頭才後知後覺沈南珣拿着一個燈盤站在西屋書櫥處。
綠芙抬着香具福身。
“大娘子要點香?”沈南珣問。
“是。”
“什麼香?”
“鵝梨帳中香。”
“可有香線?”沈南珣問。
“有。”
“取來予我。”
綠芙只能放下手裏的東西去取香線,東屋倒是有現成的香爐和香盒。
沈南珣接過細長的香線盒子,“去西廂伺候着。”說完就轉身朝東屋走去。
綠芙抬頭只看到在沈南珣側臉,周圍一片黑暗,只有他手裏油燈的光自下而上映在他臉上。
綠芙只來得及匆匆感慨一聲,不愧是娘子看上的夫婿。
回到西廂房,陸風禾已經在桌前坐定,玫瑰椅上還倚了靠枕。
翠芝幫着把器具擺好,小聲問:“怎麼這麼半天?”
綠芙也小聲回答,“郎君在屋裏呢,後來郎君又讓我拿了香線給他。”
翠芝沒有再問,陸風禾也一副完全不想開口的樣子,兩個人安靜地擺好東西便退到了一邊。
香篆爐是陸風禾最愛的汝窯,雨後天青,似玉非玉更勝玉。
香鏟小勺小勺把香灰取到香篆爐中,然後用香筷在香灰中慢慢畫圈搗松香灰,再取灰壓沿着四周輕輕按壓,黃白的香灰面很快就平整光滑了,最後是香掃掃除香篆爐邊緣的余灰。
兩個丫頭都是從小跟在陸風禾身邊的,要說打香篆她們也會,可她們永遠做不到陸風禾這樣,一舉一動,一壓一掃,處處恰到,賞心悅目。
陸風禾挑了一個生肖兔的篆模,篆模輕輕放到香灰上,再取過香勺,將香粉少量多次地填在香篆中,香鏟填平香粉。
香粉填好,就該起香篆了,香鏟手柄輕輕敲打香篆的邊緣,使香粉和香篆之間出現鬆動,輕提手腕,垂直向上取下香篆。
黃白的香灰上就出現了一個紅褐色香粉堆成的線香繞城的小兔子。
取來一根香線,在油燈上點燃,輕搖,火焰熄滅,只在香頭留下一個猩紅的燃點,輕輕湊近小兔子線香的一端,香線和香粉中間還有一點點微不可見的縫隙。
幾息過後,香篆點燃,取來鏤空的蓋子,裊裊香煙從小孔里蜿蜒向上。
陸風禾在旁邊打香灰的小盞里悶熄香線,取來翠芝備好的帕子擦乾淨手。
翠芝和綠芙上前把工具收拾好收到一旁。
陸風禾閉眼靠在身後的靠枕上,慢慢品着香。
先是梨子的細膩清甜,而後是沉香檀木的木質押韻,香味清甜綿柔。
幾息過後,陸風禾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紛亂的心緒也漸漸沉寂了下來。
此時不光陸風禾在品相,沈南珣也感受到了滿屋氤氳的芬芳。
沈南珣分不清香的前味后調,只覺得這香清甜不膩,甚至好聞,安神靜氣,果然是陸風禾喜歡的香粉,很是不錯。
沈南珣總覺得自己是粗人一個,對於香,在識得陸風禾之前也只知香餅香線,從未從過還能直接燃香粉,打香篆更是聞所未聞。
至於香的種類,更是知之甚少,他甚至覺得燃香這種事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每次去到焚香的場合,他總覺得膩味胸悶。
可是在陸家第一次見到陸風禾,看到她在和好友燃香塔,是清馥的荔枝香,在炎炎夏日熏得一爐清雅濃郁的荔枝香。
哪怕只是匆匆照面,沈南珣也覺得自己身上沾的荔枝香久久未曾散去,一如陸風禾此人,久久記掛在心上。
陸風禾做了好一會,才起身走到床邊,同時交代今夜值夜的碧荷,“不要動香爐。”
碧荷應下,這是讓她不必熄香呢,看來娘子心裏有事。
陸風禾有一個習慣,她雖然甚擅香道,品茗、撫琴也總是要點香篆香的,卻不喜安歇時燃香。
總覺得呼吸不暢,通常若是香未燃盡,陸風禾要麼不睡待香燃盡,要麼直接熄了,不大可能睡了還由着香燃下去。
碧荷嘴上不說,心裏卻在嘀咕,娘子心裏有事是沒錯的,可她猜不透娘子到底為何時苦惱。
在碧荷眼裏,娘子是聰明人,不光聰明在能解決問題,還聰明在從不為難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冷眼看着,不覺得有什麼事能讓娘子如此掛心,或許等青菱從毗陵回來娘子便好了。
睡前陸風禾還想起一事,明日得告訴沈南珣不可再讓枍哥兒跑馬了。
只是第二日,陸風禾沒能見到枍哥兒。
沈南珣前一日被訓斥了,天還未亮便起床上朝去了,交代了福安和翠芝,待枍哥兒晨起,便帶去前院,枍哥兒也該上蒙學了。
沈家雖然是武將,也無家學私塾,但要從門客幕僚中挑一個學識人品上佳的給孩童啟蒙,那還是很容易的。
陸風禾是被院子裏的喧嘩吵醒的,陸風禾感受着急促的心跳,眯眼聽着院裏的聲音。
“你們怎麼伺候的?怎麼沒人在跟前,都站在院裏嚼什麼舌頭?”
“老婆子一日不在府上你們就沒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