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不1樣的微光(下)
黑夜中,海風在輕撫着這片寂靜的大地,在距離泡沫酒吧不遠的一條小路上,梁函汐正獨自一個人緩慢的走着,路的終點,是她的家。
路燈很明,照的路很清楚,不過這麼晚了,幾乎沒什麼人走,梁函汐一個人倒顯得很寂靜。
梁函汐在這條路上走了差不多兩三個月了,因為這是從泡沫酒吧回家最近的路。走得快的話大約半個小時,打車走大路的話也就十分鐘左右。
每次走在這條路上,梁函汐內心總是很矛盾,她很想快點回家,也不想回家,因為家裏有個酗酒的父親在等她交今天的錢,而這個父親,也只是名義上的父親。
在梁函汐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遺棄到了一個垃圾堆旁,是他名義上的“父親”梁三在撿垃圾的時候發現的,然後就被帶回了家裏,不過梁三好吃懶做,也不工作,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他有沒有親人,附近的人只知道他住在一個沒人的破屋裏,靠撿垃圾廢品賣錢為生,自從撿了梁函汐之後,梁三倒也勤快了幾年,好不容易把梁函汐養活養大,附近的鄰居看這小女孩怪可憐的,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不想讓她跟梁三一樣成個廢人,於是就討論了一下,找人將梁函汐以村裡貧困生的身份送進了學校,而名字也是上學那年請人給起的,意為包容大海潮水生長之意,讓她接受身邊的一切,好好成長,而在這以前,所有人都叫她小妮子。
不過梁函汐性子有些要強,自從上了初中之後,她堅持要去掉貧困生的帽子,她想靠自己生活,對此他父親梁三也沒說什麼,只是在這之後慢慢地又變懶了,還喜歡喝酒了,而梁函汐高中的學費就是放假打工換來的,不過梁三自從發現小妮子能賺錢之後,更懶了,總是隔天就問她要錢,說什麼養你這麼大不容易,算是孝敬父親的,而梁三自己卻每天遊手好閒,什麼都不做,附近鄰里不禁暗暗嘆氣:“這孩子命苦。”
梁函汐也這麼覺得,她覺得和梁三沒有多大深得父女情感,很想逃離這裏,去到一個人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生活,然而去哪呢,身無分文,無非四處流浪,然而上了高中,她知道有很多很多離家很遠的地方,叫大學,她便決定,上完這三年出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不過上大學需要一筆錢,她現在就得攢起來,得知附近有家酒吧在招陪酒的服務員,只在晚上上班,於是梁函汐就決定來這裏工作早日賺夠錢,然而這還是被她父親梁三發現了,梁三更是要求她每天回家都把日結的工資上交給他保存,說小孩拿着錢不放心。
梁函汐也不傻,少說了一半工資,自己偷偷找地方藏起來。
因為這種生活狀況,從小到現在,梁函汐一直也沒什麼朋友,像齊恆一樣,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是她也羨慕身邊那些同齡人有人作伴,於是她就不斷尋找,她不斷改變着自己的面孔去迎合其他人,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就拋棄,在旁人眼裏,她就像是一個濫情的人,同時和很多人有着或是戀愛或是朋友的交集,然後讓他們大打出手,看看誰最值得與她為伴,梁函汐就這樣變得漸漸極端,但她也像齊恆一樣絲毫不在意,因為“那些人”都不值得。
直到上高中那天她遇見了齊恆,在他眼裏,梁函汐似乎看到了和自己相同但又不相似的樣子,好像她和齊恆是同一種人,梁函汐覺得她找到了,然而在和齊恆交往了一段時間后她發現齊恆也僅僅是和自己有所相同而已,
她和齊恆身上不一樣的太多了,而且在和齊恆這段時間的接觸里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和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玩遊戲一樣。
“這不是我想要的,這一切也同樣毫無意義。”梁函汐這樣想着,她決定,結束這一切,就和曾經那無數次的結束一樣,再尋常不過了。
不過有些不同的是,梁函汐還有些嫉妒齊恆,至少他有個姐姐能一直陪着他,不像自己,從小就生活在一個沒人理解的世界中。
夜色很深了,梁函汐終於到了自己家門前,因為天瞳鎮開發的原因,梁三也運氣好被當成當地的居民給安排到了新小區新房子裏,不過他只是被動的接受了,每天依舊是該怎麼喝酒怎麼喝酒,該怎麼逛就怎麼逛,偶爾看到一些空瓶子倒也會去撿撿。生活一直沒有所改善。
幽黑的樓道里,梁函汐用鑰匙打開家的門,看見屋裏燈還亮着,父親略顯肥胖的身軀仰面躺在一個破舊的竹搖椅上,應該是睡著了,搖椅偶爾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
梁函汐看了他幾秒,沒說話,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零碎的鈔票放在了前面的桌子上,然後輕手輕腳的抱着書包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門。
她轉過身來,猛然看見自己書桌上多了兩個小盒,她疑惑地走過去拿起來瞧了瞧,呆了幾秒鐘,就被她隨意扔進了身前的書包里。
梁函汐一仰頭躺在床上,看着刷滿白漆的屋頂好一陣愣神,空白的世界裏很快就剩下了她自己,梁函汐很希望現在有個人能接受自己的傾訴然後安慰自己,可惜,每個夜晚也只是想想罷了,她知道,現在沒有一個這樣的人,以後也不一定會有,她比齊恆少了一些東西,她在齊恆身上看到了自己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過去。
梁函汐撇撇頭,能透過窗戶這個小窗口看待外面的夜空,一隻螢火蟲從那個小窗口飛過,發著微弱的光,而螢火蟲後面是一顆顆星星,很遙遠,也散發著微弱的光。
梁函汐想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想去想,轉而從床上起來,打開門,輕輕向衛生間走去,她今晚畫的妝還沒卸,頭髮也兩三天沒洗了。
微小的嘩啦啦的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來,不知何時,那竹椅上早已沒了梁三的身影,窗外吹進一陣風,梁三的卧室燈亮了一下又很快熄滅了。
而梁函汐書桌上的書包好像沒放好,被風吹的歪了一些角度,從那沒拉緊的拉鏈縫中,隱隱能看到兩個小盒上的字:xx防狼x霧……x醒酒藥……
夜風吹過,有個細微的聲音從這片世界傳出,越傳越遠,到那虛空的深處:我們是黑暗中同樣的微光,只不過你是來自遙遠天際的星光,而我只不過是一個螢火蟲的尾光,你的光有月亮罩着,所以哪怕在黑暗的世界,你只需要躲在月亮下就好,可我不一樣,如果我不亮,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