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憶與背叛

看着被人按動的門把手，林鹿的大腦飛速運轉了起來。

跳窗是不可能的，這裏是四樓，不等客人過來他就先死了。

趁他進來的一瞬間竄出去嗎？不可能，這人又不是瞎的，這樣做等同於自投羅網。

好在莉絲癱在地上的身體擋了一下門，客人進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情急之下林鹿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轉身縮進了牆邊的衣櫃。

時間過於倉促，林鹿躲進去的時候不免弄出了一點聲音，但客人正在和他懷裏的女人談笑着，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倒是女人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這地上怎麼會有人？”

衣櫃的空間實在狹小，林鹿蜷起自己無處安放的腿，十分艱難地從衣柜上裝飾用的鏤空花紋往外看。

“別管了，估計酒店那邊送錯了。”

客人這麼一說，女人自然也就不好開口，安分地點了點頭。

這兩人似乎急着做些什麼，很快就推搡着到了床上，順手拉開了旁邊的床頭櫃，往裏面摸索着什麼東西。

林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邀請函的位置非常顯眼，一方面方便了玩家竊取，另一方面......這東西要是不見了，也肯定很明顯。

那張晚會邀請函顯然十分重要，客人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從床上站了起來。

女人柔軟的手纏上了客人，聲音甜美：“怎麼了？”

“好像有人來過。”

客人鬆開女人的手，從床上站了起來，但由於林鹿並沒有碰到多餘的東西，也沒有不慎踩到水漬留下腳印，所以他只是很疑惑的停在了門口，翻了一下莉絲身上的東西，一無所獲后便回到了床上跟女人耳鬢廝磨。

林鹿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正打算等兩人不注意的時候乘機溜走，不想客人忽然又站起來，向衣櫃走來。

“可能換衣服的時候落在衣櫃裏了，我找找看。”

客人走過來的步伐不快，在這種情況下卻給人施加更多的心理壓力，周圍的聲音彷彿在此刻消失不見，林鹿在這片靜寂中只能聽到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泵動的血液一下又一下地衝擊着自己的耳膜。

但他的思維彷彿跟身體的應激反應完全分開，即便在這種極為緊迫的時候，他的思路依然清晰。

林鹿彷彿聽到腦海中有人的嗤笑聲，又似乎只是幻覺。

“開始……了。”

開始什麼？林鹿有些晃神，但很快就將自己的思緒扯了回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系統想必對他還是有點感情的，林鹿扒拉了一些，從衣櫃裏掏出了一根衣架，雖然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也聊勝於無。

三、二、一……客人在衣櫃前停下腳步。

就在林鹿攥緊衣架，打算先發制人，開始干架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我C這什麼狗逼遊戲？？？

就來林鹿這個很少使用語言這麼直白強烈的人，都在一瞬間冒出這種想法。

“過場Cg，大概是觸發什麼隱藏了。”陳風冷靜地打出了一行字，打出這行字的時候，陳風不由自主想起了娑因。

如果這個人真的像他想的那樣，為什麼沒有打出這個隱藏呢？

還是說……打算以最快速度通關，拿到靈武？

靈能武器，簡稱靈武，隨玩家人物特效和技能生成的成長性武器，是這個遊戲裏衡量實力非常關鍵的一環，幾乎只出現在首個通關新手副本的獎勵里，僅僅只有第一個通關副本的新人可以拿到靈武。

而錯過了這個機會，幾乎就只有再少見又特殊的專屬副本里拿到靈武了。

所幸黑屏並沒有持續多久，林鹿恢復視覺時發現自己依然蜷在衣櫃裏，但這個衣櫃的空間似乎比較大，顯得沒有那麼逼仄，只是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等等……好像並不是衣櫃的空間變大了，而是他的身形縮小了。

“搜！哪怕把整座酒店翻過來，也要把這個吃裏扒外的叛徒給我找出來！”

尖利的聲音幾乎分不出男女，聽到這個聲音后，林鹿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驟然加速，抵在衣櫃門上的手微微顫抖。

這個身體在傳遞一種害怕的情緒……不止，還有憎恨和厭惡。

林鹿現在好像是在以一個不知道什麼人的視角經歷這一切。

思及此，林鹿的目光移到了任務界面上的新支線任務，這個任務他接到后就沒有機會認真查看了。

【支線任務已更新：請於明天下午前找到破綻】

語焉不詳，還沒有照例的任務介紹。

難道是指現在這個副本……有兩重時間線？

不，那這樣就不應該是用“破綻”這個詞語。

林鹿思考中，似乎有人進入了這個房間，這具身體的主人藉著自己嬌小的身體往衣櫃裏面又縮了縮，用衣服擋住了自己。

“紗希？”外面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在這兒嗎？”

見沒有人應聲，少女又接了一句：“別怕，我是莉絲。”

莉絲......又是這個人。

剛剛突然出現在房門前的怪物前台，以及紗希在日記中提到的“背叛者”。

難道現在是在重歷紗希被背叛的一幕嗎

“他們已經被我引開了，放心吧。”莉絲拉開了衣櫃，朝她伸出，“我們一起逃跑吧，去外面的世界。”

林鹿不知道當時紗希聽到這句話是什麼感受，反正他就只從中聽出了兩個字“謊言”。

看樣子，這個時候的紗希還不知道莉絲會對她做出什麼。

“我不能連累你。”紗希悶悶地說道，“我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了，如果可以......我房間裏有一個背包，裏面裝着最重要的東西。不要打開它，找機會把它送出去。”

衣櫃門被莉絲重新關上，紗希大概以為她已經離開了，鬆了一口氣，動了動手指，打算趁機離開。

沒想到沒過多久莉絲就回來了，帶着一個包裹，不由分說地往紗希懷裏塞：“別用這種交代後事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可不吃你這一套。自己拿着，我們要一起出去。”

莉絲用力把紗希從衣櫃裏拉出來：“我在地下晚會那裏看到了一條密道，是平時他們用來運輸生活必需品的，可以從那裏出去。現在整個酒店都亂糟糟的，那裏沒人看守，我們可以從那裏離開。”

“怎麼可能？”紗希顯然理智很多，“這會不會是陷阱？”

“你知道的吧，這裏的地道很多都埋了炸藥。我剛剛假裝成你偷偷從另一條地道溜走，老闆把那邊炸了，現在人都在那邊呢。”

這句話仔細一想就能看出很大的破綻，莉絲現在衣服整潔，說起話來臉不紅氣不喘的，但紗希好像相信了她這副說辭，拉住了她的手：“我們走吧。”

兩個少女在警報四起的角落裏，相依為命地緊抓着對方的手，彎着腰躲過一個又一個往來的人，在惶恐不安中走向了昏暗的地下。

地下空間極為遼闊，零星亮着幾盞燈，只能勉勉強強看清眼前的路。

來到這裏后林鹿感受到莉絲的手鬆了一下，有些不安地撓了一下紗希的手背。

“別怕。”少女以為她是害怕了，反過來安慰道，“我會保護你的。”

莉絲的腳步頓了頓，聲音有些猶豫：“紗希......其實......”

“嗯？”紗希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沒有回頭，“什麼？”

“沒什麼。”莉絲輕聲說道，“我就是......有點害怕。”

地下的空間近似於一個上寬下窄的圓台，階梯像一個層層向下的圓環一樣簇擁着下方中間的那個平台，讓林鹿不由得想起了電影院。

地下空間下方的平台後面藏了一扇門，紗希猶豫了一會兒，莉絲卻搶先一步推開了門。

“別怪我，紗希。”莉絲突然掙開了她的手，“別怪我。”

紗希猝不及防地被她推進了那道門裏，立刻就被守在門邊的人扣住雙手，強迫她跪下。

紗希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問她為什麼。

“嘶……讓我們看看這人是誰？”這聲音尖利怪異，正是之前說著要捉拿叛徒的人，“做得不錯，莉絲。”

莉絲默不作聲地站到了另一邊。

林鹿意外地感受到紗希此刻反而鎮定下來，惡狠狠地瞪着發出這道聲音的人。

屋內的光線不怎麼明亮，只有中間的案台上放了一盞枱燈，坐在椅子上的人有大半都浸沒在陰影里。

身形龐大肥碩，皮膚是常年不見日光的慘白，甚至於接近泡在水裏的屍體。

十分有意思的是，案台上還放了一個擺件，右手執劍，左手舉着天平，以布覆目，是象徵著正義與公理的忒彌斯女神像，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暈。

這人身邊還站着一個金髮少年，大概十六、十七歲左右，正是克萊德，抿着嘴沉默地看着紗希。

肥碩的身軀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聲音像是捏在喉嚨里，聽着讓人十分不舒服：“來，我們的克萊德也好好看看，幫我認一認這是誰？”

紗希低下了頭。

見克萊德沒有出聲，老闆突然暴怒着將水杯摔向克萊德：“好啊，一個兩個都背叛我！”

林鹿感受到紗希動了動，似乎想從地上站起來，卻被身後的人摁得死死的。

就在這時，林鹿忽然發現自己獲得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靠，現在把控制權給我有什麼用嗎？

克萊德不避不閃地接了這一下，抬起眼跟紗希——或者說是林鹿對視了一下，又垂下眼：“是我做的，是我做錯了。”

“你確實做錯了，我的孩子。”老闆掐着克萊德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惋惜般嘆了一口氣，“但你並沒有認識到你真正的過錯。”

“將虛妄之罪加諸己身，是謊言。”老闆似笑非笑地鬆開了手，痴迷般撫上了忒彌斯女神像，“神告誡我們，謊言是罪惡。”

“玷污了信仰，失去了純潔，這才是你的罪。”老闆示意克萊德低下頭，安撫小狗似的拍了拍克萊德，“神是寬容的，神允許你清理掉自己的罪惡。”

老闆遞給了克萊德一把匕首，朝林鹿揚了揚下巴：“去吧，神會寬恕你的。”

克萊德似乎竭力忍耐什麼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接過了匕首。

林鹿感受到在老闆的示意下，一直摁着他的人放鬆了力道，往後退了兩步。

孰料克萊德根本沒有往這邊走，揮了揮匕首，刀鋒抵在了老闆的喉嚨處。

“我不需要信仰。”克萊德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需要這種虛妄的謊言。”

“放她走，否則我就動手了。”

好機會，林鹿從地上站了起來，突然眼前一黑，眼前的場景驟然變換。

【支線任務：找回殘缺的日記，完成度：1/3】

【支線任務：破碎的女神像，任務進度34%】

林鹿來不及去看眼前彈出的提示和思考剛剛CG的內容，率先推開櫃門，抄起衣架就對着客人掄。

他可沒忘記門前還守了個小怪。

雖然衣架的威力不咋地，但勝在出奇制勝，左敲右揍把客人打暈過去，林鹿摸着手裏已經變形的衣架，陰仄仄地偏過頭，對着早就嚇傻的女人笑了笑。

“我，我保證我什麼都不知道……”女人舉起雙手，支着發軟地雙腿看向林鹿。

林鹿滿意地點點頭，瀟洒地揚長而去。

請忽略他此刻紅腫的手和變形的衣架，至少，這個背影是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