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天過去了，寒冷的冬天緊跟秋天的步伐，不知不覺中到來了。涼涼的秋風增加了寒氣，就連高掛天空的太陽都褪去了一身的燥熱，開始變得溫和。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曾經所有發生的一切，彷彿都隨着樹葉飄落，逐漸腐爛，融進了地底下。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群，同樣站在校門口拿着棍棒揮舞的李凌風，一切又都像昨天，唯一變的，是同學們身上的衣服多了，寬大的校服套在厚厚的棉衣外面，每個人看上去都壯了好多。

古月和美文關係越來越近，美文、古月、伊文已然成了學校的“三劍客”，以前都是兩個人的身影，現在變成了三個人。

美文是幸運的，有那麼兩個優秀的男生總是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一個近乎愛情，一個近乎親情，不管是哪一種，都是美文心裏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古月還是不怎麼喜歡說話，三個人在一起，美文和伊文負責鬧，古月負責笑。他們每天上學在一起，放學在一起，周末還是在一起。從來不會覺得尷尬，他們的愛情悄悄埋在心裏，友情卻是公之於眾的。

“古月，我很好奇，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美文的？”伊文故意放慢腳步，趁着美文不注意，走到古月身邊，一臉的奸笑。

“不知道。”這句不知道是古月的心裏話，他確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美文的，小學時的他們都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

自小學畢業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忘記美文，反而是時間越久，對美文的想念越是濃，他想念她的笑，想念她小小的身體裏散發出的陽光，想念她每天欺負自己的樣子，想念她生氣的樣子，想念她受委屈的樣子，想念她和自己在一起所有的日子。

古月是一個懂事文靜的男生，因為母親逐漸老去，沒有多少精力照顧他，上初中必須離開家鄉的小鎮，他只能跟着自己的大姐生活，可是姐姐姐夫忙於生意，沒有多餘閑暇的時間管教他。只給他留了一套三居室，讓他自己獨住，偶爾會抽時間來看看他。也是這樣，古月不喜歡和別人說話，除了上學的時間，基本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四年過去，他基本沒有什麼朋友，心心念念的也只有美文，卻又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重逢的機會。

美文第一天來報道的時候，看着站在講台上嬌小的美文，還沒等她自我介紹，他就已經認出了她。她跟小時候一樣，個子沒長多少，相貌也還是沒變，只是越來越漂亮，褪去了小學時的稚氣，眼神里多了憂愁，儘管這樣，她還是古月心裏的小太陽。

可是古月變化太大，美文沒有一眼認出他，也或許是根本想不到這陌生的地方會有認識的人，便不在意。

那一句“你真的是倪美文”，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很久，他怕她已不記得自己，不敢太唐突的出現，但又希望她記得自己，像自己記得她一樣。他甚至希望她可以像小學時一樣欺負他，像小學時一樣和他打鬧，像小學時一樣對他笑。

他知道，美文回到了他身邊，他盼了四年，想了四年的美文，終於還是出現了，他們又可以坐在同一個教室聽同一個老師上課，可以每天都看着她，可以每天都陪着她，可以每天都照顧她。儘管她的身邊有伊文，但他知道，他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喜歡她，保護她。

古月看着走在前面的美文，寬大的校服包裹着她嬌小的身體，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這樣的不合適，在古月看來也是十分可愛。

“你們倆快一點啊，冷死了。”美文回過頭，又把校服裹得緊了些:“兩個大長腿是故意的吧，走那麼慢。”今年的冬天來得比以往要早一些，才十一月就已經很冷了，美文從小身體就不好，最怕冷。

古月脫下自己的校服，輕輕地披在美文的身上，蹲下身體，幫美文把拉鏈拉上:“這樣就不冷了。”美文低頭看着這個細心的男生，他蹲在自己的面前，給自己整理着更加寬大不適的校服，他的動作很輕很輕。美文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寒風吹來，在不停地煽動。

拉鏈一點一點的往上走，美文就這樣看着古月，直到古月的眼睛與她的眼睛處在同一水平線，這時古月的眼裏都是她，她的眼裏也都是古月，古月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美文。美文不敢再繼續看着這雙迷人的眼睛，怕自己深陷其中。她的臉開始有些發燙，後來越來越燙，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像是要暈了。

“夠了，你們兩個，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哪，小心李凌風那老傢伙把你們招去政教處。”伊文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果不其然，他是最了解美文的，如果這時還不過去幫她解圍，她可能真的要暈倒了。

“快上課了，我還要上廁所呢，我先走了。”美文說完逃跑似的消失在教學樓的過道里。

古月站在原地，對着美文的背影傻笑。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美文的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尤其是她紅暈的臉頰，更是迷人。怎麼辦？他有了戀愛的感覺。

“你這傻小子，撩起姑娘來不比我差嘛，看看，看看我們的美文，剛剛是害羞了，那個臉哦，比紅蘋果還紅，嘖嘖嘖……”伊文看着傻笑的古月，忍不住的調戲到:“古大帥哥，加油，我看好你哦！”

古月完全不在意伊文說的話，此時他的心裏只有美文，他們剛剛離得那麼近，近到他都能感覺到美文的呼吸，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美文逐漸泛紅的臉頰，近到他能看清楚美文煽動的睫毛，還有她那亮晶晶的眼睛。

第一次，第一次他們有那麼近的距離，在那一瞬間，他看着美文桃紅的嘴唇，有一種想要親吻的衝動，但是他知道不可以，哪怕自己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美文，也不可以。

這是對美文的侵犯，是對美文的不尊重，他努力勸服自己，不能太貪婪，只要能在她身邊靜靜地陪着她就足夠。

另一邊的倪美文，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廁所，身上穿着極不合身的校服，跑起來一甩一甩的，像是京劇里唱戲的。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頰越來越紅，整顆心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明明很冷的天氣，自己卻覺得臉上無比的滾燙，連帶着整個身體都在燃燒。

美文把雙手從寬大的校服里伸出來，打開水龍頭，捧了水打在自己的臉上，這是有點刺骨的冰冷，卻也還是無法消除臉上的紅暈，反而越來越紅了。

美文感覺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在加快，腦海里一直浮現出剛剛的畫面，她從來不知道近距離的古月那麼好看，以前只覺得他確實長得帥氣，但不曾認真看過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全是溫柔，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走進。

上課鈴如約響起，獃獃站在操場的古月慢吞吞的走回教室，廁所里的美文急沖沖的奔回教室，就是這樣不同的速度，不同的頻率，還是讓他們在教室門口相遇，美文差點撞到古月的懷裏。

一句話都不說，古月看着美文站在自己的面前，臉好像比剛才還要紅了一些，只是這時的美文，不敢抬頭看他。

古月覺得這樣的美文很是可愛，小小的人兒，躲在大大的衣服裏面，就連頭都快縮進去了。他伸手摸了摸美文的頭髮，帶着溫暖的笑，輕輕的走進教室，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眼睛卻在悄悄的看着美文。

美文呆立在教室門口，直到聽見熟悉的高跟鞋聲音，才迅速跑進教室。因為臉上的紅暈，不敢抬頭，深怕同學們看見。她不知道，從學校門口到現在，一直都有一雙眼睛看着他們，那是一雙怨恨的眼睛。

回到自己的座位，美文才慢慢的脫下完全不適合的古月的衣服，同樣的校服，卻有些不同別人的淡淡的清香，是洗衣粉的清香，是古月的清香。把校服整齊的疊好，放進桌箱裏，可偏偏這件衣服像是有魔力一般，一直吸引着美文的眼睛，還有她的思緒。

她的眼裏，看到的都是今早那雙明亮的眼睛，心裏想的都是那雙眼睛裏特有的溫柔。怎麼辦，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都是老熟人了，怎麼今天就那麼不一樣呢？

美文努力剋制自己，但是愛情的種子已悄悄種下，遲早會有發芽成長的一天，又該如何克制？

一整堂課的心不在焉都被同桌耿菲菲看在眼裏:“美文，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臉怎麼那麼紅？”耿菲菲伸手觸摸美文的額頭:“咦，不燙呀，只是你的臉……”

“我沒事，今天太冷了，風吹的。”美文心領了耿菲菲的關心，雖說她們關係已經很不錯了，但還是不敢讓菲菲知道自己正小鹿亂撞。

“美文，你是不是和古月談戀愛了？”顯然，同桌耿菲菲對自己的感情生活很關心，也或許是出於八卦，畢竟高中的生活的確很枯燥，閑暇時間，八卦反倒成了一種減壓方式:“我，我剛剛聽說你們……你們公然在校園秀恩愛……”

“沒有的事，你不要聽她們胡說。”美文把桌箱裏的校服使勁往裏塞，像是怕人看見，只是現在才想着藏起來，未免遲了些，就像耿菲菲說的，剛剛可是公然在校園裏穿上的，古月脫下來，幫她穿上的。

“古月挺好的，你也挺好的，而且自從你來之後，古月臉上的笑都變得不一樣了，所有人都知道，古月喜歡你。”耿菲菲悄悄對美文說，仔細觀察着美文臉上表情的變化。

“嗯……”美文不知道該說什麼，扭頭看了一眼耿菲菲，這個瘦瘦的，漂亮的，喜歡伊文的女孩。一直都是自己在刻意的遠離其他人，其實耿菲菲也挺好的，總是會在不同的時候關心她，會和她說很多很多的話。

古月，很好，我知道。美文低頭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