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線索
手持漆黑大劍的戰士沖了過來,並在幾秒鐘後進入了陳宴的視野盲區——那是窗口之外,門后的絕大部分區域。
緊接着,熟悉的嘶鳴聲響了起來,陳宴曾在動物園的夜晚聽到過這種聲音,他對此印象如此之深,以至於在之後的許多個夜晚裏,這聲音成為了他午夜夢回時驅之不散的夢魘。
陳宴記得那時和現在一樣,三叔在門外,他在門內,兩人之間始終隔着一層薄薄的門。
以變異的人類口腔所發出的嘶鳴聲聽起來刺耳極了,只單單被那聲音侵入耳膜,就感覺精神承受不住,意識像是要隨着那異樣的聲音一起瘋狂。
與之一同響起的,是金屬交接所發出的尖銳錚鳴聲,和人類男性拼盡全力的低吼聲。
瑪琳娜下意識用左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右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水果刀,退縮到床邊接近牆角的位置,警惕的盯着屋門的位置,像是一隻受驚的母獸。
打鬥聲響起的片刻之後,一聲攜帶着嘶鳴聲的哀嚎響起。
三叔受傷了!
片刻之後,帶着“嘶嘶”聲那男女莫辨的聲音再次出現。
“媽媽,我會回來看你的!”
那聲音里的怨毒讓人心悸。
“你最好永遠守在這裏!”
三叔的聲音變態到令人髮指。
陳宴意識到,三叔身上發生的【腐壞】讓他逐漸失去了理智,就像是曾經在動物園夜晚時的那樣,門外的那隻半人半蛇的怪物,已經和平常那個三叔完全不同了。
陳宴大概能想到三叔經歷了什麼,他甚至能腦補出三叔淪落至此的畫面:
想必那是個斜陽漸歇的黃昏,從混亂中倖存下來的三叔扶着牆,目光在陰影中的人們身上遊走,他腦袋裏或許只剩一個想法: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想要活下去……
陰暗的小巷中,不可治癒的傷口中流出代表生命力的血液,那血液已經止不住的流了半個下午,這意味着他身為人類的生命即將行至盡頭。
為了活命,
他調動亞人的血脈,使用超凡的力量,並因此付出了蛇化的代價。
他的皮膚開始退化,全身的角質層硬化成了鱗片,圓瞳逐漸扭曲猙獰,成為非人哉的豎瞳。
可即便轉化成了亞人形態,不可治癒的傷口依然在。
為了對抗生命的持續流逝,它選擇了主動【腐壞】,以求得更加強大的生命力,來對抗漸近的死亡陰影……
腦補出幾個畫面的時間,陳宴聽到三叔倉促踉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緊接着,門后響起了男人擔憂的聲音。
“瑪琳娜,你沒事吧?”
門內的女人並未放鬆警惕,手中的刀握得更緊了。
“傑克,我說過,這不是你的孩子。”
瑪琳娜疑惑於男人的熱心,她認為他另有所圖。
男人叫傑克……
陳宴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傑克笨拙的解釋着:“瑪琳娜,你誤會了,我只是正好這個點下班,又恰巧在剛才看到了那隻怪物……看見別人遇到了危險,就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挺身相助,你說是吧?”
瑪琳娜發出無聲的冷笑。
在過去的糟糕職業生涯中,她已經聽男人們說過無數次各種各樣的謊言。
相比於男人們“情真意切”的謊言,門外那個傢伙的話語在對比之下顯得十分低級。
他只是想要我的孩子。
瑪琳娜心想。
他只是想要我的孩子,長大之後去工廠工作,拿兩個便士的日薪當做他的煙錢。
也或者……他想要我的孩子,和我一樣,用血去為他點燃續命的香煙。
瑪琳娜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發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
“寶貝別怕,媽媽保護你。”
撫摸產生的安全感流過陳宴的全身,這感覺奇妙極了,明明女人很瘦弱,且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連刀都不一定能穩穩刺出,她拿什麼保護自己的孩子呢?
“傑克。”她的語氣稍軟了些,像是意識到了現實,“傑克,回去吧,我沒辦法為你做點什麼,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我沒辦法再用血給你點煙了……”
用血點煙……
陳宴睜大了眼睛。
門外那個傑克,就是拿染血的香煙來脫離活屍狀態的傑克·巴爾多!
那麼,這個瑪琳娜,就是當初動物園夜晚,傑洛特·西夫所講故事中,火藥桶幫的那個轉角女郎!
瑪琳娜也是三叔的目標,這說明,瑪琳娜同時還是“腦子”昆騰所說的那個“血液擁有奇特恢復能力的轉角女郎”。
這……
聽到瑪琳娜這麼說,門外的傑克發出震驚的聲音。
“我沒想做什麼啊!我只是想確定你的安全!”
那震驚中夾雜着一丁點被掩飾的委屈。
“我也不是非得用染血的香煙才能活命……”
“我這就走了……”
腳步聲響起。
女人輕輕出了口氣,像是放下心來,手中的水果刀也放下了。
“哦,對了。”
傑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瑪琳娜應激一般再次抬起水果刀。
“剛才那個人,原本是個亞裔幫派成員,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他一定還會回來……他才是想要你肚中孩子的人。”
瑪琳娜因他的話而恐懼,她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我很快就會搬走!”
傑克·巴爾多低聲道:“瑪琳娜,別激動,你或許搬不走了,最近外面很混亂……比臟街還要混亂和危險。”
這消息傳到瑪琳娜的耳朵里,成了最致命的威脅。
“傑克·巴爾多,我如果死了,你就等着永遠變成活屍吧!”
門外的傑克·巴爾多嘆了口氣:“嗨,瑪琳娜,變成活屍是我的宿命,我胸腔里的火焰只剩一點火苗了,當火焰熄滅,我就會徹底變成活屍……倒是你,瑪琳娜,我擔心你。”
瑪琳娜完全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世上哪會有慷慨到不需要任何報酬的幫助呢?
如果他不是另有所圖,為何要這樣幫我呢?!
心中的困惑快要把她逼瘋,孕期原本就活躍的激素在這樣的刺激之下讓她情緒不穩,血壓升高,抓狂的尖叫道:“你為什麼擔心我!”
門外傳來疑惑的聲音:“你明顯陷入了危險……幫助一個陷入危險的人,不是一件正義的事嗎?
伸張正義,是吾輩應當做的事啊!”
這些話傳到瑪琳娜耳朵里,變成了陰陽怪氣的借口,和更加致命的威脅。
“傑克·巴爾多,我再也不會拿血為你點煙了,即便我的孩子出生之後,也不會那麼做了。”瑪琳娜咬牙切齒的說。
“哦,沒關係。”傑克·巴爾多的輕描淡寫,讓瑪琳娜脆弱的神經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