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顏暖出嫁(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院外那婦人話音剛落,一旁的婆子便唱起了催妝詩。
一陣手忙腳亂之間,急急收尾,顏暖便被蓋上了蓋頭,急急忙忙間便拉將到了門口。
“給大姐姐道喜了!”一聲清朗之音在顏暖身側響起。
透過紅蓋頭底下的流蘇,顏暖看到一襲白色錦衣衣角,知是與他同歲的顏府大少爺顏宏,二房嫡長子,也是顏府目前唯一的嫡子。
正欲回言,卻被袁挽拉住了手,“芳華今日不好開口,伯母便代顏暖謝過博圖了!”
博圖便是顏宏的字了。
送嫁之時女方不得言語,這是婚嫁之中的習俗,顏暖知是母親想有個好彩頭,便依着她了。
屈身行了個半蹲禮當是回應。
顏宏見此忙又回了一禮。
再是背過身將那不算寬厚的背朝向顏暖。
顏暖俯身趴上,以內力傳音,說了句,“謝謝博圖弟弟!”
顏宏身體一震,“大姐姐客氣了!”
傳音入耳,那是需要多強的內力積累!
鞭炮嗩吶之聲不絕於耳,府門前除了一眾前來迎親之人,更多的便是圍觀籌熱鬧的百姓兒童、鄉里鄉親。
“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出來了!”
……
在兒童間此起彼伏的吶喊聲中,顏宏將顏暖放到了花轎前。
本是躬身而進的身子頓了頓,回身朝着父親、母親的方向深深地鞠了個躬。
此去一別,相見不易,忘珍重!
顏清眼眶染上些許濕意。他的芳華真的要嫁了!皇族!那並不是個安寧之地,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就連兄弟鬩牆之事也是不鮮見。他的芳華要去這樣的兇險之地!為了顏家要去這個地方了!
連前來接親的也只是景王府的一個侍衛,雖說這場婚姻他並未期許許多,只求日後芳華能少些磨難,可臨了,見着此番情形,心中鈍痛連連。
都是他這個爹沒用哈!
袁挽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她的芳華便這般嫁了!從小嬌養着的芳華從此便有了自己的家了!她恍惚還記得顏暖剛出生時那如貓兒般的啼哭聲,這一晃眼的,她便嫁了!再是想起方才畫好妝之時顏暖那美絕人寰的面容,她心底多了絲放心的同時又新添了更多的憂心。
她沒想到,絞面上妝后的顏暖會是那般的美!
女兒容顏嬌美,初時易得夫君喜愛,可那卻是最淺層的東西!
若是無人相護,美貌無疑是一把利刃,時刻懸持在頸邊,不是被傷便是自傷!
顏暖禮罷便旋身入了花轎。
簾落,轎起!
喜慶的花轎越行越遠,一箱箱的嫁妝再多也有抬盡之時。
“清哥,你說,芳華的夫君會對她好嗎?”袁挽淚眼朦朦地望着花轎所行的方向。
嗩吶聲聲猶入耳,人影幢幢已成空。
彼時的有多熱鬧,此時便有多寂寥。
“會的!”
顏清輕應一聲,袁挽嘴角輕揚,“嗯!”
儘管兩人皆知,事實如何猶未可知,此話卻也是他們為人父母心底最深的期許。
何曉與何明也站在人群中看着這盛世花嫁。
何曉眼底暗影連連,何明則是擔憂地看着他。
顏府大小姐出嫁一事在昭京城流傳了許久,一是因着此為百年來世家與皇家首次結親,更重要的是,顏府顏大小姐的嫁妝!
那可是十里紅妝吶!
綿延不絕的送妝隊伍,這頭花轎已出了城門,這頭嫁妝還未抬完。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珍世古玩、書籍字畫樣樣皆有!
抬嫁妝的一個個身強體壯,肌肉崩發,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看便是練家子!
原以為是景王府來接親的家奴,卻是在後面被告知是雄雲鏢局的鏢師!
五大世家中,如此大規模的送嫁隊伍也便顏府一家獨有了。
被人津津樂道的雄雲鏢局眾鏢師,在出了昭京城二十里后,顏暖的轎子換為了馬車,而鏢師將各箱嫁妝封存收好,便與接親的隊伍分開了。
葉染在馬上看得嘖嘖稱奇,不知道顏府這玩的是哪一出。雖說自家王爺不待見這位王妃,可若是沒有嫁妝,這新王妃還不得被都城百姓笑話了去?
他原是不想理會,卻是在最後一台嫁妝離開后,他策馬行至花轎邊,“顏大小姐!屬下葉染,王爺的侍衛長。請問,您的嫁妝不與您一同前往都城嗎?”
“該出現時自會出現,葉侍衛長莫擔憂。”
回話的是跟在轎側的康兒,語調極冷。
葉染聽罷,調轉馬頭,好心當成驢肝肺!自此後,他逕自在前頭帶路,再未過問顏暖絲毫。
二十來人的接親隊伍,沒有嫁妝的拖累,就算為了照顧馬車中的顏暖,行進速度卻也並不慢,在第七天傍晚便到了都城百裡外的且停鎮上。
喜兒將顏暖扶下了馬車,她頭上戴着頂紅紗帷帽,身着一身赤色長衫,簡約大氣,行走間,裙裾下的紅色牡丹猶如鮮活般忽閃忽現,靈動非凡。
“顏大小姐!房間已安排好,請大小姐移步。”葉染自客棧走出后,便低着頭道。
“且停客棧!”幾日來,顏暖第一次在景王府眾人面前出聲,念着客棧的名字,眉眼微揚,“好名字!”
葉染跟着暗念了一遍客棧的名稱,未覺有何特別之處,只覺新王妃的聲音如玉珠滾玉盤似的溫潤清靈,卻又如狂風吹曠野般的利落瀟洒。
“顏大小姐,請!”
顏暖帶着四個丫鬟,往前走了兩步,微頓了下,嘴角勾起意味莫名的笑容,走進了客棧。
“今日休要睡熟了,警醒些!”
聽到顏暖內力傳音的話,康兒隻眼皮抖了下,輕應一聲。
而這邊葉染也安排好了一眾兄弟,只不過值夜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半。
“老大!這不已經到皇城腳下,怎還不放鬆下?”葉雨耍着把刀問着對面綁縛碗帶的葉染。他在他們這群人中年紀最小,尋常言語中自是沒那麼多規矩。
“皇城腳下又如何?”葉染綁着腕帶,“還沒回府,便鬆懈不得!”
“這一路行來,連個磕碰都沒有,”葉雨無所謂地拿劍耍着花樣,“再說,顏大小姐連嫁妝都沒,有誰會來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