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正面迎敵

但顧蘊冥不是喜歡放狠話的人，因為她一般都是乾淨利落解決，時間拖得越久，說的廢話越多，那麼出現的變動也就越大。就拿最近的例子來說，比如說那個戚如川，就是因為死在了話多，否則他要是二話不說就動手，自己可能根本沒有偷襲的機會。

只是······在她沒有把握的戰鬥中，她必須要多說點什麼，以便觀察找到弱點。

今夜這件客棧已經被他們早早點了迷魂香，連同客棧掌柜和小二客人，全都陷入了昏睡之中。甚至他還早早地放了一代銀兩在掌柜的床頭以作補償。

蘇永觀他們那間自然也沒放過，顧蘊冥也沒多說什麼廢話，她敲開了門，直截了當的劈了下去，看着蘇永觀眼中的亮光緩緩熄滅。

她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感受自己內心，卻發現似乎沒有什麼難過，反而還有一絲痛快。

好樣的，顧蘊冥。

她在心裏忍不住誇讚自己。

顧蘊冥靜靜望着站在外院的人，沒有開為，她努力去感受周圍的痕迹和動靜。房頂上去了人，顧蘊冥聽到了微微的瓦片被踩到的細微響聲。還有外面的牆頭······她有些分辨不出。

她的手肘一直撐在桌子上，小拇指微微退到後面，幾乎快要觸碰到大拇指，被另外四根手指遮擋住，微不可微輕輕動了四下，接着收回了手，撐住下巴。

這是顧蘊冥與齊闕多年並肩作戰的默契，即便是齊闕離世多年，她再也沒有用過，但習慣就是這樣可怕的事，就像是剛剛熄滅的蠟燭上空的空氣，你意識不到他的存在，但只需要一點點的火，便能沿着那陣煙瞬間點燃。

齊闕很快收到了顧蘊冥傳遞的消息，樓上有四個，蕭煥就在上面埋伏，想必他一人便能解決。眼前還有外面等待着才是他們最重要的目標。

左英站在半明半暗交接處，屋裏的燈光投在她的臉上，陰惻惻滲人的笑。顧蘊冥微微側了一點頭，“心理暗示嗎？我怎麼覺得這個人長得就不像是好人。”

顧蘊冥一向反對以貌取人，但或許是今天聽到了夢魚說得先宮主的故事，他已經先入為主，潛意識中認為段家都不是什麼好人。

聽到顧蘊冥的話，齊闕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了寵溺，“好人還接殺人任務？”

“那夢魚······”顧蘊冥還想拿夢魚舉例，隨機一想，的確也對，好人的標準是什麼，夢魚殺過那麼多人，多少人對她恨之入骨。自己小時候打過那麼多人，去了戰場，鄰國的人又將她視為洪水猛獸。

“也對，那這人，一看就是個壞人。”

齊闕但笑不語，外面的左英已經鐵青了臉，顧蘊冥的聲音雖小，但也是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在這談情說愛呢？”

顧蘊冥仰仰頭，挑釁地看向左英，“怎麼？你也想加入？”

“你！”左英頓時語塞，氣紅了臉，還沒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孩。

齊闕想笑卻又強忍住，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徹底暴露了他的小心思，剛才，顧蘊冥沒有否認左英的話。

他說，他們在談情說愛。顧蘊冥竟然沒有反對。

“哼，什麼上高國郡主，言語粗鄙，不知羞恥。我還以為是什麼得體的大家小姐，竟然連與鄉下野婦無異。”

左英雖然是跟隨齊喬書，但長年在梁國活動，他的思想行為和認知與梁國人趨同，在這一方面他對梁國的制度十分擁躉。被派來殺這個所謂的郡主時，他只覺得大材小用，信上齊公子還着重的強調囑咐，讓他留意郡主。看完信，只覺得公子謹慎過了頭，一介女流之輩也值得他們這一群兄弟大動干戈。

“我只不過說了一句，你便如此激動，怎麼，這就戳到了你的痛處，你是被鄉下野婦打過？也對，段家都人都死乾淨了，你一個野孩子定是被這野婦管教過。”

顧蘊冥挑了挑眉，心中慶幸雙鯉不在這，她向來任意而為，比這些難聽百倍的話她都說過，只是雙鯉在這估計嘴裏肯定是念念有詞，想叫她留點口業。

“只是白瞎了這婦人對你的好，看看你如今的混賬樣子，還不如當初收起善心，把你撇去喂狗。”

“還看不起鄉下野婦，蠢東西，告訴你，你們段家就是靠婦人才發的家，又是你們口中所謂的一介婦人滅的你們段家滿門，竟然還有底氣在這口出狂言，摸摸自己那臉皮，比梁國的城牆都要厚實了。”

“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面前叫囂。倒也是，你學過什麼東西，怕是都進了狗肚子。你家公子我還能敬他幾分，就你？”

顧蘊冥嗤笑一聲，鄙夷掩都掩不住。一個不尊重女性的人，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左英果然握緊了手中的槍，臉上怒火沸騰，惡狠狠地盯着堂上坐着的那個女人。

“不許你侮辱我段家！”

顧蘊冥擺出驚訝的樣子，“哇，敢做不敢說啊，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們自己做的腌臢事，不好意思開口。沒關係啊，你不開口我開口，我這不是說一說，怎麼你還想管天管地管別人的嘴？那你們倒是別干這事，笑死人啦。”

“我再說一遍，不准你侮辱我段家。”

左英一字一句，吼出這句話，身邊的樹似乎都顫了顫，臉上滿是殺意。

“我偏要說，你們段家全是狼豺之輩，全是垃圾。”顧蘊冥一點都不畏懼左英的殺意，她抬高了嗓子，聲音在外面暗藏的其他人也能聽到，一字一頓。

“你也是。”

話音剛落，一陣疾風即刻劈向他。

就是現在。

須臾間左英已經到了顧蘊冥的眼前，槍尖看看掠過顧蘊冥的鼻尖，她輕巧一側身，手上的短劍劃了出去，將左英的腰間的衣裳劃破了一道裂口。

顧蘊冥擅長突襲，對於長槍這樣的兵器，她略佔下風。只有當他來到自己身邊時，她勝算的幾率才會更大。

外面的人紛擁而上，顧蘊冥反手抵住砍來的劍，抬腳將板凳勾住，踢了出去，眾人躲閃間，只見眼前似有白光閃過，下一秒便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只有看起來淺淺的一道長長傷痕。

另一邊齊闕戰得正酣，長槍長劍，齊闕應對自如，顧蘊冥剛要過去幫忙，突然窗戶處一道劍光，她一個轉身，劍順着顧蘊冥的發梢滑了過去，她的手勾住刺客脖頸，狠狠落下，快速收回，血頓時在身後飛濺，她的臉也染上了一片。

外面的人還在往裏走，顧蘊冥已經足夠應付的過來，左劈右閃，出招狠厲快速，短劍在她的手上轉了一轉，下一秒便刺進了刺客的腰腹，隨即又拔出。劍鋒刺來，顧蘊冥躲閃不及，向地上一躺，轉了個身，狠狠將人踹了出去，但她此時力道比不上十年後的自己，只是踹出了幾米遠，遠遠沒打到之前能把人踹吐血的程度。

其他一見裏面紛擁而上，顧蘊冥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幾圈，長劍刺下，她攥住短劍緊緊抵擋着，腿屈膝奮力蹬了出去，只中那人後腦勺，手上力道漸松，顧蘊冥剛要將劍插進那人的胸膛之上，卻只見他已經晃晃悠悠，轟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顧蘊冥奮力爬起，總算看清了身後人的樣子，卻僵在原地。

又是蘇永觀。

他怎麼會在這裏？不是已經昏睡了過去。難道是說他也是同左英一樣，要殺了自己？

早知道之前就直接動手算了，怎麼又留了他一命。

蘇永觀等待的便是這一個時機，他迫切的需要一個切入點，能夠與顧蘊冥建立聯繫。當知道今晚或許有一場惡戰時，她突然意識到，機會來了。

他心中存了一點隱秘的心思，他不能一開始就協助幫忙，而是要在最關鍵的時候，拉她一把。錦上添花固然美，但是不如雪中送炭讓人銘記深刻。

他本應該再等等，但是當看到顧蘊冥狼狽翻身的時候，那一刻什麼理智便沒有了，他絕不讓任何的一點危險危及到顧蘊冥的性命。但結果似乎不盡人意，眼前女孩不僅沒有感激，反而眼中濃濃的憎惡。

“還好嗎？”蘇永觀伸出手，想要拉顧蘊冥起來。

顧蘊冥卻沒有搭過去，直接站起身，眼睛不住的看向齊闕那個方向，卻見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怎麼，你也想殺我？”

她拿起劍，依然是抵禦即將進攻的姿勢。這讓蘇永觀心如刀割。

他受不了，他受不了顧蘊冥像一隻憤怒的小狼，隨時防着他，他受不了為什麼顧蘊冥的眼睛時時刻刻落在了別人的身上。他只想捧住顧蘊冥的臉，吻住她，讓她所有的冷言冷語盡數堵在嘴中。他只想將她抱在懷裏揉進骨血，宣誓主權，這是他一個人的，這只是屬於他的，他恨不得在顧蘊冥的身上印上印記，徹底標記她。

如果此時顧蘊冥能聽到蘇永觀的心聲，只怕是那把剛剛擦好的劍已經插進了蘇永觀的心臟之中。

窗邊突然落下一道人影，打斷了他的出神。顧蘊冥一驚，想起了在房頂上埋伏的蕭煥，反身一躍，跳出了窗外。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影總算是放下了懸着的心。

不是蕭煥。

可隨即想到她把齊闕留在了大堂中，獨自面對蘇永觀與左英兩人，頓時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去。地上已經躺滿了屍體，齊闕在對戰左英時還順手殺了幾名刺客，幫顧蘊冥分解了一點壓力。

蘇永觀還站在原地，沒有動手，顧蘊冥有些摸不懂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顧蘊冥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思卻已經跑到了齊闕那邊，這麼長時間，顧蘊冥實在擔心齊闕。

蘇永觀看着已經心思漂移的顧蘊冥，他竭力忍下胸中翻滾的情誼，努力解釋。

“我是來幫你的。”

“滾開。”顧蘊冥冷冷的命令，“你若是來幫忙的，那就離開這裏。”

提防、厭惡、鄙夷在同一個眼神中，下一秒，蘇永觀覺得顧蘊冥就要跳到離自己幾丈之外的地方。他知道現在顧蘊冥對自己的提防已經停不進去任何的解釋，他抬起手，示意慢慢向後撤。

突然間，布料“撲哧”被挑破的一聲徹底帶走了顧蘊冥的注意，她連忙轉過頭，發現齊闕身上的一處破洞。再也顧不得其他，緊抓住劍，顧蘊冥沖了上去。

剛一轉身，短劍便直直地插進了左英的胸膛。顧蘊冥用了十成力，拔出的時候微微有些費勁。

左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下頭又看了看胸前的劍。他剛要抬起手將槍刺向顧蘊冥，卻突然聽見一聲響，，“咚”的一聲，自己的手落到了地上。

胸口的劍已經拔出，血頓時噴涌而出，弄髒了顧蘊冥的衣服。顧蘊冥看着敗局已定的男人，神情高傲，“你也死在了女人的手裏，像你那引以為傲的段家一樣。”

左英跌到了地上，眼神仍舊是不敢置信。

齊闕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卻似乎嚇到了顧蘊冥，驚得她一跳。

“你還好嗎？傷到了哪裏？”顧蘊冥的手在齊闕的身上亂摸一氣。“血？你流血了？”

關心則亂，顧蘊冥忘記了自己身上帶着的血。

齊闕淺笑着搖搖頭，聲音中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還好你來救了我。”

見到齊闕沒事，顧蘊冥這才放下心來，落回原處。“剛才我聽到聲音嚇到我了，還以為她······算了，不提了，你沒事就好。夢魚說的拆招你都用到了嗎？”

齊闕微微笑着點點頭，看着顧蘊冥為自己焦急的模樣，心中一片滿足。其實開始沒多久左英便處於了下風，但他開始時被顧蘊冥激怒，出手招招不要命一般打了出來。

費了一番功夫，本想速戰速決，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蘇永觀竟然出現了。齊闕猜到了他的用意，卻縱容了。果不其然，他隱約瞥到了顧蘊冥盛怒的臉。

原本他以為，蘇永觀對顧蘊冥足夠了解，沒想到，連顧蘊冥是什麼樣的人，幾乎都不明白。不對，或許明白，但可能這就是梁國人的個性，總以為女人喜歡被拯救。

齊闕很難說其他女人如何，但是對與顧蘊冥，他可以了斷的說，顧蘊冥不是一個等待被拯救者，而是一個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