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尺巷
一個城市的出租車師傅往往是這個城市活的地方志,名勝古迹自然不在話下,學校醫院商城堪比人肉地圖,就是貪官情婦商販的特色人生往往也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出租車師傅不光要活好,往往在日積月累的不經意間練就了一副好嘴皮子,如果你想快速了解一個城市的脾性,多打幾次出租准沒有錯的。
師傅喋喋不休,很善談,說他開了二十年的出租車了,車技很好,看過各種各樣的人,說曾有一對小夫妻吵架,女的氣急了直接把男人趕下車,他把女的送到后,又回來把男的接走了,他說要不是他心眼好,男的肯定要在外面過夜的。還說曾遇到一個女的上車就讓他跟着前面的出租車,他們一直跟到一個賓館裏,他還被要求客串了下大表哥,跟着那個女乘客,直接踹門將她老公和小三當場抓姦在床,師傅笑呵呵的說當時小三隻穿了內衣,長的還沒有女乘客好看呢,也不知道那個男的是怎麼想的。
師傅的話讓我隱隱對前路感到擔憂,遠方也許不全是詩和姐,也許更多的是眼前的苟且和碎了一地的雞毛。求學如求佛,你不知道有多少崎嶇坎坷,有多少魑魅魍魎,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取的未必是真經,但山險水惡的苦難歷練,才是生活的通天大道。我對師傅的熱情並無好感,覺的就是個愛嚼舌頭的大話師傅,我覺的有時能夠安靜的傾聽就是莫大的寬容。師傅問我是不是剛開學的學生,我說是,師傅說他是老司機了,車技不錯,一路風馳電掣就殺了過去。
師傅一個側甩飄進一個泥濘的小道,很是瀟洒。但人生有時需要計謀,狹路相逢無勇武之地,師傅也只能倒回去,有時讓人三尺還需退避三舍。師傅進的如何瀟洒,退的就如何狼狽。我說讓我下去自己走,師傅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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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把我放到乾淨的地方。我知道師傅好意,只是忘記了我還是要徒步走過師傅折返的泥濘,當時若放我下去,倒是可以少走不少泥路。
求學之路難,難於上青天。我走了兩步,濺了幾點泥,我小心翼翼,只能找泥淺的地方走,只是這硬地兒像是大海里的暗礁,碰上只能靠運氣,其實好運與壞運出現的概率相當,多數還靠我們自己爭取。
我一腳踏進泥巴漩渦,一個九十度後空翻,我四仰八叉甩了個結結實實,是我做夢都想擺的大字。這人的想法奇怪,當初身上乾乾淨淨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害怕粘上泥。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大殺四方的泥英雄,看誰敢碰我。還是那句話,穿鞋的害怕光腳的,我褲子都脫了,怕你什麼流氓。
我雄赳赳氣昂昂大步向前走,身上越是泥濘,心裏越是敞亮。整條街都是我的,我橫行無忌,想怎麼走就怎麼走。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我就是這條街最靚的仔。除了腳下經常性的打滑,我什麼都不怕。
一個女生“哎呦”一聲,眼看就要滑倒,雖然我是泥菩薩過街自身難保,我還是一個衝鋒躥了過去,用僅剩的乾淨胸懷接住了即將零落成泥的紅花,我用胳膊內側和胸膛夾着把姑娘抱到行李箱上,鼻樑上擁堵着衝天的花香伴着體香,我覺的鮮花最愛淤泥,那街角一枝野生蓮的清香一股股的湧來,直撞鼻翼。
我優哉游哉的用皮箱把姑娘擺渡到斯文彼岸,姑娘含羞答謝,我一把抓起她跌落的玉簪,忙問姑娘芳名,清風送走姑娘的背影,只留下“碧玉”二字虛虛實實三探聽小骨。
我回頭一看,一眾姑娘排成一隊眼巴巴地看着我,望眼欲穿,那幽怨的小眼神兒分明會說話:“為啥渡她不渡我?”面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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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的請求,我一向心太軟,渡一個是渡,渡眾生也是渡,既然開渡了,索性渡個夠。
姑娘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塑的,該出手時就出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把鞋子丟掉,就是這麼接地氣。在這三尺巷裏,我用皮箱作舟,我是出淤泥的擺渡人,專門渡你到花開的彼岸。這塵世的污濁該當有淤泥克制,這世界的芬芳該當有春泥呵護,腳當踢翻塵世界,手當擁抱新生活。
岸邊的美女們揮舞着衣服,喊着“歐巴”、“英雄”、“我要給你生小孩兒”,我揮揮手,示意她們安靜,我沖她們憨憨的微笑:“看你們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兒,我不過是個舉手英雄,實在沒有這麼磕磣的歐巴,我只不過做了全天下男人都會做的事情,如果非要留下名號,請叫我落紅。”三尺巷落紅一炮而紅,本以為會被踩入泥中,不想卻被抬上天際。腳下的路泥濘,人生的路寬闊。
在三尺巷的深處,一堆新鮮的沒有隔夜的垃圾山隔絕了半個小城的喧囂,我對着師傅揮揮手,師傅沖我擺擺手,一扭頭嘴角不經意的上揚,我化成一頭小鹿三步兩步溜進了我的大學。
一排排新建的樓房散發著鋼筋水泥的銹氣,那新種的比我年輕的樹苗倒是爽朗,微風中拚命賣弄着曼妙的舞姿,只是那比不過大腿粗的軀幹,讓我受傷的心靈無處躲藏。我一直固執的認為,那千百年的老樹是古老文化傳承的神秘符號,沒有古樹的大學缺少了一些厚重,然而這是我的大學。
走遍校園的角落,終於找不見心儀的大樹,心像被液氮褻瀆一般,整個人低落到冰點。閉上眼睛冷靜半刻,收拾下碎了一地的傷心,決定鼓勵下自己,畢竟這是屬於我的大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