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大鬧鳳陽，劉醒
一路打聽，朱棣找到劉家，眼前是一座幾十年的老宅院，一人高的青磚院牆南邊塌了半截尚未修繕。
朱棣心說，劉醒也太過懶散，院牆皆如此頹敗之像，怎能被人瞧得起？
人活着就是一口氣，氣衰了，便被人看扁了。
抬眼望去，一個灰布衣裳男子蹲在半截牆頭，目光向路上逡巡，似乎在期待什麼人歸來。此人不過二十三四歲卻滿臉滄桑，看他灰頭土臉的恓惶模樣，可知過的並不好。
“這位兄台，尊名可是劉醒么？”
朱棣禮敬有加抱拳問道。
“啊也……”
劉醒納悶眼前陌生的英俊少年為何找他，只顧看少年腳下一個不注意，跌下牆頭，摔了個牙啃泥。
朱棣遠在三四步之外，縱身上前也沒趕上劉醒下墜的速度。扶起劉醒之時，只見他滿嘴泥土，太慘了。
朱棣心中感慨不已，如此懦弱的性子，難怪被眉娘與冷子義算計。看來劉醒是爛泥扶不上牆的軟弱，以後也要靠朱家護着才行。只是一味給銀錢，反倒會害了他。
朱棣攙着一瘸一拐的劉醒進院清洗，完畢后二人敘談起來。
劉家是朱家的恩人，朱棣不必隱瞞，報上自己身份。
“燕王殿下——”
劉醒拜倒在地，抱住燕王小腿哭了起來，如同孤兒忽然見到娘親，哭的很傷心。
朱棣咧咧嘴，可惜我沒奶啊。
扶起劉醒，按在椅子上，朱棣恨聲道：“劉兄，勿要擔心，你父與吾父皇有幼年相好之誼，你祖父對我朱家有贈地恩義，劉家的事本王管到底了。本王在此地三年，就住在你家裏，等本王回京師之時，你便跟着去，住在燕王府。你且詳細說說那眉娘之事，若有一點差頭，今日本王便宰了她！”
朱棣臉色陰冷、殺氣濃郁，說話間就要殺人，劉醒聽得一哆嗦。
劉醒止住悲聲，偷瞄了朱棣一眼又低下頭去，一副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聽說朱棣要殺眉娘，大為吃驚，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
“你——還想着那婦人？”
朱棣看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樣猜到了幾分。
“你蹲在牆頭，就是盼着她回心轉意？”
劉醒想了想，偷瞄朱棣一眼，又低下頭去。“嗯……”
“瞧你個出息！”
朱棣氣的站起身轉了個圈，真是恨鐵不成鋼！
“劉兄！你劉家是我朱家的恩人，而今天下都是我朱家的，你還這般唯唯諾諾為何？要報仇，本王替你去殺人。要美人，本王給你一沓。何必惦着害過你的賊婦？有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劉醒悄悄抬眸，感激地看了朱棣一眼，又起身雙膝跪地，說道：“草民......劉醒謝過燕王殿下”。
劉醒下跪倒是很順溜，看來是被人欺負慣了，至少他沒有敢於抗拒別人的膽量。
朱棣被他氣樂了，索性不攙他起身，命令道：“本王令你將眉娘所有事細細說來，否則大棍子侍候！”
果然，笑臉不成，冷臉下令劉醒反倒完全遵從，將眉娘的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前幾年劉醒的爹爹劉英病重，家中已無閑錢，劉醒要動用地下埋藏的五千銀子，劉英說什麼也不許。說當年的朱賢弟已登基為帝，皇帝的賞銀是皇恩浩蕩，作為傳家則可，靡費則有負皇恩。
朱棣心說這一家都是不開竅的，銀子不就是用來花費的么？又不是貴重物品，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劉家人不應該姓劉，
該姓‘軸’倒更貼切一些。
朱棣腦中想着事，不由仰頭看了看屋頂。
劉醒納悶問道：“燕王殿下，您找什麼？”
朱棣哼了一聲，戲謔道：“本王什麼也不找，只是好奇你家房柁為何只有一根，現下明白了，屋裏住着一家子一根筋！”
劉醒聽得莫名其妙，想了半晌才頓然明白，苦笑道：“殿下說的對！”
“對什麼對！我是用你當評判來着？快說下去啊？”
朱棣的急性子，差點被劉醒氣暈。
“是，殿下。草民接著說。”
當年有一位道醫路過，為劉英看病，說劉醒立即成婚為劉英沖喜，便可緩解疾病。
劉英看了看見了底的銀匣子，無奈將家中十幾畝田地折賣，托媒人為兒子娶親說項。依舊沒打算動用五千銀子。
有媒人上門說，鳳凰酒樓有一位賣唱美人叫眉娘，因師兄冷子義與酒樓店家女兒有情，一氣之下要嫁人。
劉英說，既然眉娘與師兄有情，半路打劫的兒媳將來也不會塌心過日子，此女不可娶。誰知劉醒一聽眉娘美若天仙，早就按捺不住，偷偷去鳳凰酒樓看過眉娘。
一見之下，劉醒被眉娘迷得七葷八素的，回家之後對爹爹發誓非眉娘不娶。劉英被他磨的沒有辦法，只得答應婚事。
眉娘正與師兄鬥氣，婚事極其順利，三日後，一頂花轎將眉娘抬進門。
誰成想，沖喜並未使得劉英病癒，沒一個月便撒手西去。-
劉醒雖迷戀眉娘的身子，卻不能不盡孝道，按祖制守孝三年不可與妻子同床。
眉娘是個欲求不滿的女子，與師兄冷子義早就夜夜偷歡。如今一個人獨守空房哪裏受得了，半夜爬進劉醒的被窩，反被劉醒推了出來。
眉娘一氣之下又去找師兄冷子義，二人開始暗通款曲。
劉醒是個心軟的，對新婚妻子欲求不滿的同情，使得他睜一眼閉一眼，默認了眉娘的風流。
半年後，眉娘忽然提出與劉醒同房，否則和離。劉醒沒辦法，只得同意和離。
又過了一段時日，劉醒忽然發現，埋在前院杏樹下的五千銀子被盜了。他曾懷疑過於眉娘有關，苦於沒有證據，還有對眉娘的歉疚，所以並未報官。
到此處，朱棣實在聽不下去了，憤然道：“劉兄，你太過痴情了吧！本王敢打賭，你定是與她說過藏銀五千之事！”
“嗯……”
劉醒面色羞愧，正是與她最舒坦時，抑制不住激動，說了出來。
他想說，那時候實在控住不住啊，真不是我的錯！
再想想和離后眉娘轉身嫁給冷子義，二人忽然變得腰纏萬貫，開了一間鳳陽府最大的肉鋪。
劉醒再笨也明白了。
可是，他還深深愛着眉娘，那一個月的酥麻入骨，使得他認為那便是天堂。而且是眉娘帶給他的。
這不是執念，是愛。
哪怕你虐我如蔥，我之愛濃烈始終！
燕王殿下真的要殺了她嗎？一瞬間，劉醒的身體彷彿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