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話 不得體的舉動
就在薇薇把分院帽扔在地上的瞬間，禮堂內熱絡的氣氛急速下降，如同瞎叫喚的公雞從懸崖上墜落，直至消失無蹤，歸於寂靜。
她大抵是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情，數百個望向自己的學生全都看傻了眼，視線里那些只有手指蓋般大、蒼白失色的臉就像漂浮在空中的燈籠一般瞎晃蕩，許多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下巴幾乎垂到地上。
教授們全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海格把胸前圍巾的撕成兩瓣；弗利維教授激動得從椅子懸浮起來；麥格教授就快把手中的羊皮紙攥成一團肉乾了；而坐在中間的、蒼老但極有精神的鄧布利多校長也是如此，他臉上的皺紋開始聳動，並且不着痕迹地動了動鼻頭。
斯內普教授的表情最是精彩，薇薇最終把眼神聚焦在他身上時，她感覺自己離死期不遠了。教授如同被揍了一拳，臉上維持着一個詫異、震驚的神情，而當與薇薇對上眼時，他憤恨地瞪了她一眼。
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如此露骨地表露出對分配至斯萊特林的不滿和嫌棄，這大概不是什麼好點子，薇薇這才意識到她只用了一秒就在新生之夜得罪了所有的斯萊特林，而那裏將是她未來七年安居之所。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能為眼前無比嚴峻的情況再添一把助力，那大概是韋斯萊雙胞胎髮出的笑聲了。他們幸災樂禍地朝着斯萊特林發笑，並且不可遏制地向整個禮堂蔓延，全部人很快都被笑聲感染了，從低聲淺笑轉為哄堂大笑……當然，除了教授們和斯萊特林自己。
“哦——噢……孩子，你這都幹了什麼……”麥格教授慌亂地將分院帽放回凳子，又用充滿皺紋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臉頰，“快，快到你的桌子裏去。”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把薇薇送進地獄裏，事實上也是如此，每一個坐在那張桌子的人都憤怒地瞪着她，並且隨着她移動而轉動身子，並不打算輕易放她從視線中逃脫。
沒有人願意讓位。
薇薇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強壓心中焦躁，迅速地穿過長長的餐桌，從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之間的通道走到禮堂的尾端，那裏有些空位置。
她不敢與這些人的視線接觸，全程低垂着頭，打算盡量遠離斯萊特林的人，但後面的位置其實更加不妙——那裏全都是高年級的學生。
“咳咳——”麥格教授的聲音重新吸引眾人的注意，其他的學院的學生也適時地收起了笑聲，“提多爾·諾特！”她繼續念道。
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薇薇關注地朝前面望了一眼。
這是那位撞傷她的男孩，也是那位在她受傷之後對她頗為關照的男孩。這其實是在馬爾福之後的又一位非常著名的斯萊特林姓氏，他們家的人都被分院到了斯萊特林，並且在那裏成就顯著偉業。
斯萊特林們似乎急着想要擺脫薇薇帶來的低潮，所以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都歡欣鼓掌了，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戴上分院帽！
“斯萊特林！”
“呼——耶！”馬爾福像直升機一樣旋轉他的圍巾，那個樣子別提有多傻了。
分院還在繼續，接下來的潘西·帕金森也被送進這裏了——這幾乎是毫無疑問的。
但薇薇的視線未曾從提多爾的身上挪開過，他緩步穿過斯萊特林的桌子，在馬爾福為他讓位的時候輕輕點頭拒絕了。
“你闖了大禍。”提多爾走到薇薇的對面，毫無戒心地坐了下來，要知道身邊的高年級學生都用狠毒的眼神盯着薇薇，
似乎恨不得詛咒她。他對此並不畏懼，看來諾特的姓氏還是相當有分量的，“斯萊特林不會像個蠢貨一樣胡亂得罪人。”
“你是來教訓我的嗎？”薇薇還沒忘記提多爾對她的評語，“我可不認為自己是個斯萊特林。”
“又一個錯誤答案，你該說：‘我是一時失手了。’，並且趕快表現出自己對於斯萊特林的喜愛。”提多爾面無表情地建議道。
“我不需要你的建議。”薇薇說道，“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諾特。看看吧，他們都把我當成敵人了，你會被我波及的，正經的斯萊特林肯定懂得明哲保身。”
“你似乎對我們有着愚蠢的誤解，我不否認靈巧精明和擅於自保的重要性，但斯萊特林並非那種隨意拋棄信念的渣滓。”提多爾堅定的說道，他的眼睛抓住了薇薇的視線，使她不能假裝聽不見，“我們尊重每一個自認為同伴的傢伙。”
男孩堅定的氣勢感染了她，薇薇被他帥到了。
“格蘭芬多！”
禮堂爆出驚天吼聲，強行把薇薇從幻境中拉了出來。“我們得到波特了，我們得到波特了！”有人這麼喊道，就好像他們剛剛獲得了學院杯。所有格蘭芬多都在歡慶哈利·波特的歸屬，以至於沒有人聽見許多斯萊特林都在低聲咒罵——他們和格蘭芬多向來不合。
“徒有虛名。”提多爾也這麼評論。
“哈利是我的朋友，諾特。”薇薇不滿地打斷他，回過頭來抗議道，“你甚至都不認識他，你不覺得妄自評價別人是很愚蠢的事情嗎？”
“我發覺了，不用你的提醒。”提多爾低聲說道，“但他的實力肯定不如名聲來的響亮，你看着好了。”
沒有新生能夠拿出匹配哈利·波特名聲的實力，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這肯定不是哈利本身的過錯，薇薇也不願意承認提多爾說的正確，因此他們之間的對話就到此為止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其他斯萊特林們終於不狠狠地盯着薇薇了，波特的出現轉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而且在提多爾·諾特的陪伴下，她也不至於顯得像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當最後一位新生——布雷司·沙比尼也成功進入斯萊特林后，麥格教授重新捲起了入學新生的名單，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帶走那頂分院帽並回到她的座位上。
布雷司加入了馬爾福一夥，但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話，也沒有露出任何錶情。
薇薇終於可以好好地觀察教授席了，他們排成一排坐在禮堂前方的高台上，當然沒有人向薇薇介紹教授們的名字和來歷。薇薇懷疑提多爾早就知道教授們的底細了——他知道得那麼多，但他仍舊事無巨細地向那些高年級學長詢問，就好像是問給她聽的一樣。
其實這大可不必，因為薇薇本來就認識這些人——坐在中間的鄧布利多，他饒有興緻望着哈利、斯內普……同樣望着哈利、教變形學的麥格教授、教魔咒學的弗利維教授、教草藥學的斯普勞特教授，還有神經兮兮、行徑詭異的奇洛教授。
薇薇盯着他的頭巾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於是又把視線拉回鄧布利多身上。
他這是站起身來，就像分院帽一樣響亮地宣佈今年開學典禮的致辭：“笨蛋！哭鼻子！殘渣！擰！”
“那是什麼意思？”薇薇忍不住對着提多爾問道，“擰？”
提多爾對薇薇不要臉皮的搭話不以為意，只是聳了聳肩，“聽說鄧布利多是個怪胎，他的腦子大概被瞬行壁虎給啃食了。”
高年級們被他的幽默逗笑了，開始大談鄧布利多的奇怪行徑。
面前的餐桌上不知何時變出了豐富的美食，眼前忽然被滾滾熱氣和濃郁的香氣充斥着，就好像它們早就待在餐盤裏了一樣。薇薇覺得自己上一次好好吃東西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時的餐點肯定沒有眼前的這麼豐盛。
薇薇面前的烤雞腿堆疊成山，讓她幾乎看不見坐在對面的提多爾了，但她還聽得見學長們與他的對話——
“鄧布利多喜歡麻瓜出身。”一個女學長總結道，這人剛剛如此嚴厲地瞪着薇薇，讓她以為這學長是頭母巨怪，“但那不是什麼嚴重的缺陷，問題在於他信任他們。”
薇薇一邊為自己盛着鹽焗童子雞的尾部（儘管自己的盤子裏已堆滿了黑胡椒豬排和烤馬鈴薯佐芝士，但她知道食物會在不經意間就消失了，到那時候可沒處哭訴），一邊悄咪咪地打聽着學習時的各種小竅門。
“絕對不要招惹麥格和斯內普教授，在他們的課堂上發獃和不交作業都是愚蠢的行為，”一名學長對提多爾說道，“但你偶爾可以拖延弗利維的交代下來的功課，他通常不會生氣。”
“天文課的作業最簡單。”另一人自作聰明地點點頭，“只有這門科目有着正確答案，而且不用寫論文，所以直接抄別人的答案也沒問題——當然，不要犯愚蠢的錯誤就行了，上次馬娜把火星和土星給搞反了，所有抄她答案的人都被辛尼斯塔教授關了禁閉……但那樣的情況不多。”
“我倒覺得魔法史的作業最容易。賓斯教授就是個昏庸的老古董，估計是因為對課程過於熟悉了，他不太注重批改作業的過程。要知道，賓斯教授要求的論文長度是所有學科里最長的，平均有二十五英寸長！我敢說他從來沒有認真批閱過我們交上去的作業，你只需要把開頭和結尾寫對就行了，就算中間填上古怪姐妹的歌詞也無所謂。”
這倒是個有用的訊息，薇薇聽得暗暗點頭，提多爾則慢慢搖頭，“反正我肯定能在筆試中得滿分，作業什麼的根本無所謂。我聽說霍格沃茨比較注重實踐考試，比如現場施展一個魔咒什麼的。這樣其實是個不錯的政策，對不對？死背書的傢伙肯定沒什麼大用。”
薇薇聽到這個不禁渾身一抖，她就是提多爾口中那個只會背書、不會施法的傢伙……
“其實筆試和實踐試的分數是一樣的，滿分都是50分。但你說得也沒錯，背書填字什麼的大家都會，但實踐項目就不一樣了，那裏才是你能真正拉開分數的地方。但也不必擔心，考試還有很久呢！”學長吃完她的最後一份燒雞腿，餐盤上的主食消失了，變成了布丁、香蕉蛋糕和雪糕，“新生只要專註於享受生活就行了。”
他們說罷哈哈大笑，裏面滿是緬懷的感情。
禮堂內充斥着歡樂的氣氛，在吃飽喝足之後，人們開始四處探訪整個夏天都不曾見面的朋友，他們通常都在同一個學院，但也有些學生不在乎分院之間的隔閡。
只有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們絕不互相溝通，薇薇馬上就注意到了，每當來自這兩處學院的學生碰面時，總是少不了一點摩擦——他們還不至於在開學典禮互施魔法，最多不過是語氣不善地互相嘲諷一番。
這種情況很令薇薇絕望，她本來以為自己能像斯內普幼時一樣，和哈利維持跨越分院的友情，但她似乎過於樂觀了，尤其是在自己主動得罪了所有斯萊特林之後。
她遠遠地望着哈利的方向，-這是薇薇第一次見到哈利發自真心的真誠笑容，他坐在珀西·韋斯萊旁邊，被其他值得信賴和尊重的同伴們圍繞……哈利需要那樣的朋友，這是他整個童年都不曾擁有的待遇，他值得這些夥伴。
幸福得令人羨慕。
在布丁也最終消失之後，鄧布利多教授起身致辭，他重複了在學校需要遵守的規則，由於總共有400多條，就連鄧布利多都記不住，所有學生們也都不當一回事。然後鄧布利多提醒大家不要進入四樓靠右邊的走廊，學生們都疑惑地互相交換意見，只有薇薇心裏有數。
“他不會是認真的吧？”一名學長問道，“還是這只是日常發瘋？”
其他人都只能聳聳肩。
鄧布利多的心情似乎很好，久違地從魔杖變出一行行的歌詞——那是霍格沃茨的校歌，它們就連綵帶一樣漂浮在空中，但是沒有樂譜。
“你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曲調。”鄧布利多宣佈，“隨心所欲。預備，唱！”
禮堂就像葬場一樣，亂鬨哄的，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韋斯萊雙胞胎用《葬禮進行曲》的旋律唱完了這首校歌，並且獲得了校長讚賞的掌聲。
“嘩眾取寵的東西。”斯萊特林里有人不屑地道，他引得了許多人的笑聲。
“開學典禮就到此結束了，”鄧布利多愉快地宣佈道，“快回到你們的宿舍里去，好好感受四柱床的魅力吧！”
學生們都迫不及待地離開禮堂，這對所有新生來說都將是個美好的夜晚。
除了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