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一夜未眠
離婚後不久王照蘭改嫁到鄰村,林建中獨自來到市裡打工,那會正是下海撈金的浪潮,他趁着這股風也跟着大賺了一筆,這才蓋了今天他們見到的“筒子樓”。
但是在這期間他卻一直沒有再婚,直到十幾年前,才又娶了小自己近二十歲的陸虹,而這個時候,他當初的風光已經不在,淘金攢下的錢也差不多被揮霍一空。之後他又重新找了修水電和通下水道的工作,日子開始難過起來,不過陸虹“失蹤”之後,他卻一直替她養着陸遠川,直到他長大獨立。
看着陸遠川的房間,倒是也算沒有虧待他。
喬苒覺得有點兒怪,“咦”了一聲。
江淮宴拉她在自己旁邊坐下:“看出什麼來了?”
喬苒指着林建中和王照蘭的結婚登記信息:“四月三十日,這個時間剛好是林建中滿二十二周歲之後的第二天,早些年村上結婚的年齡都普遍偏早,年齡不夠就先辦酒席,等到了年齡再補辦結婚證,我覺着他應該也是這種情況,不然不會這麼巧合,也就是說,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已經結婚有幾年了,但是兩個人之間卻沒有孩子,名下唯一的兒子陸遠川還是陸虹帶來的。
而且他在自己最風光的那個階段,不說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至少挑挑選選的資本是有的,但是他單身了三十年,很明顯,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不然也不會對曲妍做出那種事,我覺得他沒有娶妻的原因就與那些受害人有關,比如……如果家裏面還有其他人,行兇多少會有些不方便。”
喬苒說完抬眼看向江淮宴,發現江淮宴也在平靜的直視着她。
“你覺得呢?”她問。
“明天去拜訪王照蘭,有些事情要確認一下。”江淮宴稍稍一頓,答道。
喬苒猜到了他要去確定什麼事:“你覺得林建中有生理缺陷?”
江淮宴點頭:“還有一點,他刻意錯過了常規的生育年齡之後才二次結婚,不一定只是為了作案,事實上在娶了陸虹之後他並沒有停止作案,所以,這樣的安排一定還有其他作用,畢竟五十幾歲才結婚的人即便沒有生子,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問什麼。而且就像你說的,他對陸遠川也不錯,說明他並沒有討厭孩子或者抵觸生育的問題。”
喬苒點點頭表示贊同:“從離婚前的個人情況來看,那個時候他不具備作案條件,很有可能是因為離婚受到了刺激,使他產生了犯罪動機。”
一一
凌晨三點鐘,喬苒坐在電腦前打了個哈欠。
她抻直身子看了看全神貫注的其他人,又揉了揉眼皮,睜大眼睛,目光重新回到案卷上。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忽然何關一拍桌子,嚷道:“老大,看這個案子!”
氣氛原本有些低迷的大伙兒被他嚇了一跳,聽見他這麼說也都湊過去一起看。
同樣是一起強、jian案,十二年前報案女人被一名通下水管道的工人上門猥、褻並強、jian,據報案人描述,對方看着四五十歲的模樣,中等身材,個子不高,差不多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間,報案時對方已離去多時,當年手機才剛開始普及,手機卡還不要求實名制購買,警方追查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有找到兇手就擱置了,一直到現在。
何關將其中的重點勾畫出來:“老大,通下水管道,身高、體型、年齡全都對得上,會不會就是林建中本人?”
江淮宴沉默着將內容瀏覽了一遍,淡淡開口:“調一下林建中的照片,最好年輕一點兒,與案發時間較接近的,明天你跟慕升跑一趟,找當事人當面辨別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到什麼新的線索。”
“是。”何關神色鄭重的應下。
一一
刑偵隊的燈從夜幕降臨亮到了日出東方。
喬苒把最後一疊資料看完,一抬頭,就看見江淮宴也在整理文件,晨光乍現,清透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到他身上,筆直的脊背愈發顯得清瘦。
“現在去么?”一夜未眠,她的嗓音有些乾澀。
林建中的老家在潘市邊上的一處小村莊裏,從警局出發開車過去要將近兩個半小時的路程,一來一回又要耽擱大半天,早點去可以早點回。
“嗯。”江淮宴望着她白皙的小臉和略顯凌亂的髮絲有些心疼,但他知道喬苒不需要他的特別關照和對待,尤其是在工作狀態中,別人能做到的她也可以。
但還是想讓她休息一會兒:“下去食堂吃早餐,吃完再出發。”
一一
一到春天,天氣就開始變化無常起來,一會兒晴空萬里一會兒陰雨連綿。
明明早起的時候太陽還亮的刺眼,這會兒開到半路上,前面忽然烏雲密佈起來,江淮宴把車載電台調到路況頻道,主持人說預報有雨。
等兩人將車開到目的地時,雨簾就像是滂沱瓢潑,從雲彩間傾倒下來。
“帶傘了嗎?”喬苒問。
“帶了。”他一直都在車上常備着一把傘,以應不時之需。
停好車子,江淮宴打着傘繞道副駕駛的門前,喬苒走入傘底,迎面吹來的寒風讓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雨水被風吹着,斜斜的落下來,鄉間的小路泥濘又濕滑,積水淌在腳下,好像打不打傘都有幾分狼狽。
伴着深一聲淺一聲的雞鳴狗叫,兩人緩步穿過一道小巷,前面不遠處的一片煙雨朦朧里,矗立着幾戶土磚瓦房,最靠邊的那一幢,就是王照蘭現在的家。
走到房子跟前,江淮宴伸手扣了扣門環,裏面顯示傳出一陣清晰的狗吠,過了半天,才打開門。
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六十歲上下的女人,體態微胖,打着一把被風吹掀了骨架的壞傘,看年紀大小應該是王照蘭本人。
看着對方有些驚訝的表情,江淮宴主動開口說道:“警察。”
對方點了點頭,有些遲緩的解釋道:“還以為這個天氣你們不會來了……快進來吧,小夥子都淋成什麼樣了。”
江淮宴一路都把傘打在喬苒頭頂,大半個肩膀露在傘外,早就被緊鑼密鼓的雨點打濕打透,水流順着手臂的線條無聲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