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做莊
“陛下…”
李昭渾身是汗，有些顫顫巍巍站不穩，欲言又止地說道。
“李大人，還是先理一下衣裳吧，莫要在殿前失儀才是。”
朱鹿山站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眼中滿是善意祥和，相比之下，李昭確實急躁了些。
見眼前之人不語，李昭立馬整理起了衣衫，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陛下，臣…臣惶恐。”
李昭那架勢跟到了家裏哭喪沒什麼區別，一張苦瓜臉像是犯了什麼大事一樣。
顧宸御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他右手手中滾動的佛珠可是一刻都沒停過。
倒像是個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不像個皇帝。
“如今，太子監國。天下還算太平，愛卿何來的惶恐啊？”
顧宸御身旁的香爐里正悠悠地飄出幾縷檀木香，大殿之上也十分安靜，被打掃得一絲不染。
可這樣的平靜只讓李昭覺得更加不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陛下，微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今早五皇子昭見微臣不想是先皇后寢宮出了事，方才竟挖一具女屍…現下已經送去廷尉府了。”
李昭嘴裏說的話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怕就怕辦不好要株連九族，到時候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愛卿是廷尉，既是命案，李愛卿放手去查便是了。”
李昭說“先皇后”三個字的時候，顧宸御手中滾動的佛珠分明停了片刻，可不久又恢復如常。沒有人察覺到他的異常，連同他的語氣也平淡的很。
“陛下…”
君命如山，李昭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此事不僅牽扯的是皇帝的後宮，更是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他作為一個人微言輕的朝臣，無論怎麼做都攤渾水，費力不討好。
“愛卿還有話說？”
顧宸御分明沒有在看李昭，可李昭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讓他後背發麻。
顧宸御聲音低沉，容不得一絲質疑，李昭此時就是那驚弓之鳥想飛也飛不起來了。
“陛下，微臣領旨。只是五皇子似乎對此案頗為上心…”
李昭現在知道自己是孤立無援了，現下他是拚死也要拉自己一把。
“他願跟着便讓他跟着吧，他覺得這宮中繁華，那便讓他好好看看。”
“喏。”
李昭領旨只得灰溜溜地出了宮門，可他看似膽小，但他所說的沒幾句話，做的每一個行為都恰到好處。
如今這案子是陛下旨意，他作為臣子不得不查，太子那邊也好交差。此事也賣了顧離塵一個人情，今後就算是共事，他也可為自己多留一條路，一舉兩得。
待到李昭走後大殿之上有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而朱鹿山也徑直走到顧宸御身旁為他添香。
“陛下，意已決？當真要讓五殿下去查？”
朱鹿山輕言細語微微試探道，瞧他那臉色，其露出了幾分擔憂，那幾分憂思又不像是假的。
“他遲早要知道真相的，他若是知道了，還能沉得住氣留在煜都，我倒是會高看他一眼。”
顧宸御一臉面無表情，只是語氣拖得有點長，卻讓人瞧不出情緒，而他右手那串滾動的佛珠，依舊滾動着。
在大殿一旁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小太監正暗暗地記錄著這裏發生的一切，只是一溜煙的功夫，就去到了另一個宮殿。
天煜皇宮青羽亭
此時的青羽亭中多添了幾抹嫩綠，連同那棵粗壯的梨花樹也變得枝繁葉茂了起來。
那地方雖然看上去清冷了些，可卻是琴聲依舊，而那曲子也清冷小眾，讓人叫不出名字。
小太監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同那撫琴的男子細細地陳述了一番，等到彙報完畢，便速度極快地翻牆出去。
聽完小太監的彙報，顧言琛倒是勾起了一絲興趣，唇角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笑。
“竟有此事？這下皇宮可就熱鬧得很了。”
顧言琛話畢，白貓似乎也勾起了興趣，但依然語氣平淡地附和道：“那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如今被翻出來，只是讓人難堪罷了。”
“他的事我從來不管，我早就知道有一天紙會包不住火，只是這樣的熱鬧確實諷刺。”
顧言琛離開了他常坐的那張矮椅，走進池邊，見魚兒戲水，蜻蜓低飛。
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說道：“這天怕是要下雨了，顧離塵查到什麼便算什麼吧。本來以為太子要謀逆已經夠糟心了，如今又來了這一出，也不知坐在上面那位做何處理呢。”
說著，顧言琛順手抓起一把魚食撒入池中，不久就有一群活蹦亂竄的魚，爭先恐後地爭強魚食，場面倒是挺壯觀。
“你要釣魚？”
白貓疑惑地睜着兩隻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顧言琛。
顧言琛只是回過頭看了它一眼，淡淡地說道：“不，我做莊。”
顧言琛那抹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笑意，只讓人後背發涼，他若是笑了，但似笑非笑，就准沒好事發生。
“還有一事。昨夜那小丫頭也來了和顧離塵那件事可脫不了關係，你…你要攔嗎？”
剛剛說道“你要攔”三個字，白貓的氣場在此刻就弱了幾分，有點像看難兄難弟的表情，看着顧言琛。
“罷了，她向來最有主意，她決定的事，旁人攔不了的。”
顧言琛那魚食盒的手突然就柔軟了許多，語氣也稍稍發生了些許變化。
他看着一池的荷葉那冷冽的眼神也變得淡然了不少，“不日，荷花便開了，她也要及笄，不再是小女娃了。她長大了，有些事總要面對的。”
“你真不準備攔？他的眼裏容不得沙子，她這一來，怕是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白貓將信將疑地問道。
眼前這個傢伙心狠手辣慣了，十六年來它從未見過他對什麼事或是人動容過，唯一一次是五年前，再是如今。
“萬事有我在，就沒人敢動她。”
顧言琛那一刻的淡定從容，白貓總覺得有些憐惜他了。明明他一個人孤家寡人慣了，如今還有了想要保護的人。
它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阿琛，前陣子顧離塵救那小丫頭你可不是這副表情，怎的如今豁然啦？”
白貓蹲在樹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而顧言琛也絕不慣着，直接張口出來了三個字，嚇得白貓白毛都豎起來了。
“白雪雪！”
“都說多少年了，不要叫我名字！小爺我，不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