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功勞歸你,錢歸我!
翌日,辰時。
天微亮,大理寺內,昨夜一宿沒睡的覃巳成拖着疲憊的身軀,理了理頭上的官帽,一臉惆悵地往門外走去。
覃朝及數十位大理寺官員跟在身後,同樣是一臉愁容。
而大理寺門口,覃夕兒早就在此等候多時。覃巳成看着覃夕兒,輕嘆一聲,欲說還休。
眾人齊聚門口,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審判一般,氣氛凝重到極點。
距大理寺百米開外的大街上,十多位黑色鐵騎正緩緩前行,厚重的馬蹄揚起地上塵土,彷彿周圍的房屋都在為之顫抖,而在這些鐵騎中間,還有一輛富貴堂皇的馬車。
不一會兒,鐵騎便抵達大理寺門外。
威嚴的樣子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玄武衛。”覃朝低聲說道。
玄武衛是天子親衛,他們的到來,意味着天子親臨。
“臣,參見陛下。”
玄武衛前,覃巳成帶領大理寺眾人行跪拜之禮。
門前的玄武衛向兩邊散開,中間的馬車上走下一位身着龍袍,面色凝重的男子,此人正是南陽國天子,蘇雄。
“覃巳成,七日之期已到,朕要的結果呢?”
跪在地上的覃巳成顫抖着說道:“回稟陛下,大理寺辦案不力,是臣的失職,臣甘願領罰!還請陛下寬恕大理寺的其他同僚!”
覃巳成說完,掀起身後一陣騷動,包括覃夕兒在內的大理寺各官員顯然沒想到覃巳成會把罪名全攬在自己身上。
畢竟是父女一場,覃夕兒此時更是自責不已。
想來也對,若是自己嫁給趙立,有趙家為大理寺撐腰,如今便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看着覃巳成一夜灰白的頭髮,覃夕兒不忍心父親一人受罰,於是高聲說道:“啟稟陛下,此案是我一人…”
“罪臣覃巳成,恭請陛下賜罪!”
沒等那覃夕兒說完,覃巳成便打斷了她,在他心裏,縱使女兒再怎麼叛逆,自己依然是她的父親,他此刻已經下定決心要一人扛下所有的罪名來保全她。
蘇雄眉頭一皺,看着大理寺泱泱眾人,長嘆一聲說道:“覃巳成,如此大案,大理寺至今毫無進展,朕不罰你,難以服眾啊。”
“來人,脫掉他的官服!”
“等等!”
一句渾厚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眾人紛紛投去疑惑的目光。
“姜奎?”覃夕兒率先認出騎在馬背上的人,而他的身後,還馱着一位五花大綁的男人。
姜奎一下馬便火急火燎地朝覃夕兒跑去,卻被玄武衛攔下,好在覃夕兒及時解釋,姜奎才沒被亂刀捅死。
一聽說眼前之人是天子,姜奎立馬哆嗦着雙腿跪了下來。
“那個人…是誰?”蘇雄指着馬背上的男人問姜奎道。
第一次見天子的姜奎已經被眼前的陣仗嚇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覃夕兒提醒了半天他才顫顫巍巍地說道:“是,是林呈虎。何府,何府滅門案的真兇!”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
眾人皆是議論紛紛,誰能想到,名不見經傳的姜奎竟能將如此懸案的真兇帶回來呢?
大理寺的人不信,覃夕兒更是不信,她低聲說道:“姜奎你瘋了嗎?你以為陛下看不出來嗎?你隨便找個人就冒充真兇,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小姐,他真的是兇手,我和姑…”姜奎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只因為李雲濟在讓他帶着兇手來大理寺之前,曾千叮嚀萬囑咐,讓姜奎千萬別透露自己的名字。
但覃夕兒卻捕捉到姜奎口中的關鍵信息,問道:“姑什麼?”
“姑公子!對,姑公子!我和姑公子親耳聽他承認了,姑公子還讓我把兇器給帶來了!”情急之下,姜奎胡亂編造個人名糊弄過去,說完,從腰間取下一把屠刀。
姑公子?覃夕兒從未在上京城聽聞此人。
可眼下並不是糾結這個姑公子的時候,而是弄清楚姜奎帶回來的嫌犯是否是何府滅門案的真兇。
於是覃夕兒將信將疑地接過屠刀,仔細端詳了半天,想起何府遇難者的傷口,確實與此刀的鋒刃十分吻合。
“此刀,確實像是兇器。”
聽完這話,蘇雄向面前玄武衛使了個眼色。
玄武衛得令后將兇器呈給蘇雄,蘇雄一臉懷疑地審視着手中的殺豬刀,當即決定要立馬審問林呈虎。
大理寺正廳內,林呈虎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三年前,何家長子何啟生想霸佔林呈虎的妻子,被林呈虎發現未能得逞,惱羞成怒的何啟生便一把火燒了林家,致使林呈虎妻子和父母喪生火場。
由於沒有證據,再加上當年他兒子尚年幼,林呈虎不得不忍氣吞聲,直到一個月前他兒子離開上京城去中陵城求學,他才下定決心報仇。
雖然對此有些錯愕,但真兇落網,蘇雄龍顏大悅,一改剛才興師問罪的嘴臉,轉頭來對大理寺大為稱讚。
大理寺上下也因此得到不同程度的賞賜,尤其是姜奎,得了個上京城第一神捕的名頭不說,還賞銀百兩,激動得直接暈過去。
一個時辰后,蘇雄和他的玄武衛才欣然離去。
待蘇雄走後,覃巳成看着暈在地上的姜奎,面帶笑意地說道:“想不到姜奎還有這般本事,真是大材小用啊,今日他救大理寺於水火,待他醒來,我重重有賞!”
覃朝附聲道:“姜奎平日裏看起來傻裏傻氣,跟李雲濟那小子都能說上話,要是沒有今日這一出,我都以為他也有痴症,看來我覃家真是撿了個寶啊。”
覃夕兒卻意味深長地看着姜奎,腦中一直有個疑問,姜奎口中的姑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申時,覃府。
熟睡的李雲濟聽被房外的動靜驚醒,他緩緩起身,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說道:“事兒應該辦完了吧。”
說罷,穿好衣服便走出門去。
“姜奎這下可立了大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才能。”
“是啊。”
覃府的下人正議論着姜奎今日的所作所為,殊不知這一切都是李雲濟一手安排的。
李雲濟找到昏死的姜奎,看着他一臉幸福的樣子,一碗水便潑了上去。
“烤豬!”驚醒的姜奎大喊一聲。
李雲濟一臉不屑地看着他,低聲罵道:“吃貨!”
姜奎一看是李雲濟,立馬清醒過來,起身激動地說道:“姑爺!還真讓您給說中了!小姐不僅沒受罰,反而還得了賞!您可真是神人!”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您為何不讓我提您的名字?”
李雲濟見姜奎一臉崇拜的樣子,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傻啊?在他們眼裏我是什麼樣的人?”
“傻子啊。”姜奎脫口而出。
“你要是說案子是我破的,他們只會認為你在瞎說八道。”
姜奎點點頭說道:“有道理。”
“說好的說了功勞歸你,錢歸我!老實說,他們賞給你多少錢?!”
姜奎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李雲濟一把抓過來數了數。
“一百兩!就這麼個破案子?!”李雲濟數完錢,一臉震驚地說道。
“姑爺,這案子可不破,連天子都親自來審了!”
聽完這話,李雲濟更詫異了。這種案子對他而言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可對於姜奎這個世界的人而言,卻是難如登天。
看來大展宏圖的時候到了!
李雲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拍了拍姜奎的肩膀說道:“你以後跟着姑爺我好好乾,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看着李雲濟認真的樣子,姜奎點了點頭。畢竟見識過李雲濟破案的風采,姜奎心裏對李雲濟還是有些許嘆服的。
李雲濟小心翼翼地收好銀票便心滿意足地起身離去。
李雲濟剛走不久,覃夕兒又來找到姜奎。剛準備繼續躺會兒的姜奎見到覃夕兒又立馬起身。
“小姐。”
覃夕兒攔住要下床的姜奎說道:“不必多禮。姜奎,你好些了吧?”
“多謝小姐關心,我沒事兒。”
覃夕兒應了聲哦,隨後便心不在焉地在姜奎面前轉悠,東瞅瞅西瞧瞧,一副有事要說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
姜奎察覺出覃夕兒的異常,問道:“小姐,有心事?”
覃夕兒見被姜奎識破,支支吾吾地說道:“姜奎,那個,姑公子,是怎麼破案的?”
姜奎有些心虛,畢竟這位姑公子是他憑空捏造的,但回想起昨日李雲濟對自己說的話,他突然想到一個詞。
“好像是叫什麼側寫術?”
“側寫術?”
“對,姑公子就是這麼給我說的,說是他能通過案發現場的情況推測出兇手的大概範圍,再去戶部篩選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再查一查這些人與何府之間的聯繫,最後便能鎖定兇手。”
覃夕兒聽完一臉獃滯,這顯然超出了她的認知,但同時也勾起了她極大的興趣。
“上京城竟有如此大才!姜奎,你是怎麼認識他的?!能不能給我引薦引薦?!”
一聽這話,姜奎更頭大了!這位姑公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看着覃夕兒急切的眼神,姜奎情急之下又胡亂編造了幾句。
“姑…姑公子是我之前在縣衙認識的。他平時神出鬼沒的,我這,我也不知道他具體住哪。”
聽姜奎支支吾吾說完后,覃夕兒有些失落,輕嘆一聲后說道:“那,若是你以後碰到他,有勞你代我向他道聲謝。”
姜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點頭應了下來。
待覃夕兒走後,姜奎才長舒一口氣說道:“一個想要見,一個不讓說,這可怎麼辦?”
覃府書房內,李雲濟坐在桌前,手裏拿着本名叫“破案秘籍”的書細細品讀,臉上還掛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一幕被路過的覃夕兒看見,看着李雲濟賤兮兮的笑臉,覃夕兒心生不悅,上前一把奪過李雲濟手中的書說道:“你也配看這本書?!”
李雲濟看着一臉認真的覃夕兒,收起了笑臉,起身稍顯嚴肅地說道:“娘…”
剛蹦出一個字,看到覃夕兒惡狠狠的樣子,李雲濟立馬改口道:“夕兒,這書記錄的案子雖然有點意思,但其破案全憑運氣,毫無邏輯,你別被…”
“住口!”
本以為李雲濟只是好奇才翻閱此書,沒想到他竟然口出狂言!
要知道這本書覃夕兒可是視若珍寶,全南陽國只此一本,如今被李雲濟貶得一文不值,能不生氣嗎?
“李雲濟,你流里流氣也就罷了,如今還侮辱聖賢!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數嘛?!”
李雲濟聽后一臉懵,質問道:“我何時侮辱聖賢了?!我怎麼就流里流氣了?!”
“能寫出這樣奇書的人,除了聖賢還能有誰?!你剛才那話不就是在侮辱聖賢?!”
“還有,你昨日口口聲聲說破了案,結果案子是姜奎破的!你呢?除了吃喝拉撒睡你還會幹嘛?!這不是流里流氣!?”
聽覃夕兒說得有理有據,李雲濟再一次愣在覃夕兒面前,自己不過是想提醒提醒她,怎麼還被扣了個侮辱聖賢的帽子?
可轉念一想也正常,畢竟自己腦子裏的知識領先這個世界上千年,覃夕兒錯怪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覃夕兒怒氣沖沖不明所以的樣子,卻讓李雲濟莫名地覺得好笑。
看着不怒反笑的李雲濟,覃夕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裏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大罵道:“李雲濟!!!你真是無藥可救!!!你現在的樣子,連傻子都不如!!”
李雲濟見覃夕兒如此憤怒,正準備跟她解釋這一切的由來,突然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
若是現在告訴覃夕兒案子是自己破的,怒火攻心的覃夕兒不僅不會信,反而會認為自己在胡說八道。
想到這,李雲濟清了清嗓子說道:“好歹我也是你夫君,你下嘴能不能留點面子?”
“無恥!”
覃夕兒見李雲濟仍是不痛不癢的樣子,扔下句話就拂袖而去。
李雲濟看着走遠的覃夕兒,搖搖頭輕嘆口氣說道:“這脾氣怎麼跟我媽一個樣。”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便到了日暮,天際的火燒雲將上京城染得通紅,李雲濟正在覃府後院賞着荷花,殊不知危險正在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