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前一
一
黃沙,煙塵,鮮血,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正用繩子拖着一個巨大的金屬盒子。
荒原的風裹着地上的沙礫向著男人的臉和地上的盒子呼呼打去。
鐺鐺鐺!鐺鐺鐺!
可這種程度的攻擊絲毫不能使他後退半步,就像苦難不能將他擊垮。
而這裏的苦難,指的是2068年的“霍芙隕墜”。
2068年,外星人首次在南極被發現,一時間,全球都炸開了鍋,人們對外星人的態度也很快分為三個派系:滅種派,收留派,交涉派。
正當各國領導人深思熟慮之時,m國首先和那些自稱為霍芙星人的外星人進行交涉。結果很讓m國的高層滿意,他們用一部分國土換得了外星高科技,而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其他國家也紛紛表示願意把領土空出來以供霍芙人居住,從而得到他們的科技。
z國也是其中之一。
但那艘本應降落在z國西北荒漠地帶的霍芙母艦在它緩慢的飛行遷移途中受到了攻擊——一個滅種派的狂熱支持者開着一架未經授權起飛的直升機撞向了母艦的發動機。
母艦的三分之一被炸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與碎片殃及到了同行的幾艘艦船,艦船紛紛落地,衝擊波波及到大半個弦州市,無數的生命就此隕落,史稱“霍芙隕墜”。
“霍芙隕墜”事件將人類與外星人的緊張關係推向高潮,z國政府一邊要抗住國內公民的輿論與質疑,一邊又要抵住外國競爭對手散佈的陰謀論。
最終,z國選擇再次談判,z國獲得更多的科技援助,霍芙星人除了原定的居住範圍,額外增加那些損毀嚴重地區的居住面積,兩者之間築起高牆,牆外一公里的廢樓區域所有人類撤離,牆體內部佈置特殊感應裝置,地下佈設各式高能武器,一旦有霍芙人越界立刻開火,牆體頂端是排列有序的紅色射光燈,燈柱直插雲霄,提醒着雙方這是不可逾越的界限。
但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
有那麼一群人,他們趁着高牆還未築起,趁着夜色,趁着若隱若現的霧,踏入了異族的居住地。
沙尋也是其中之一。
他來這裏已經兩年了,不是為了盜取那些外星科技,也不是為了撿些個外星破爛拿出去發財,他只是為了復仇。
2068年弦州市西北
“不是說好今天拍全家福嗎,照明回來這麼晚?再等會外星飛船都飛走了。”
家中打扮漂亮的妻子抱着年齡尚小的兒子埋怨着匆匆趕回家的丈夫。
“哎呀!路上堵車嘛,畢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外星飛船,好多人直接把車停路中央拍視頻了,還是靠交警......”
墜入西邊的太陽揮出最後一陣光亮,光線劃過低空飛行的霍芙母艦,劃過一棟棟居民樓,透過陽台的窗和簾,打在客廳里剛好被架好的相機鏡頭上。
“快準備好!一,二,三!”
咔嚓!
快門聲響起,妻子將兒子交給丈夫之後迫不及待地去查看相片,然後將成果展示給丈夫兒子看。
“看!人類歷史上第一張背景有外星人的全家福。”
妻子欣喜地和丈夫欣賞照片,兒子瞪着水靈的眼睛,努力理解着為什麼爸爸媽媽都被“鎖”進一張紙片上了,樹上的烏鴉也在驚嘆這劃時代的作品,樓道里的流浪黑貓也因此大叫,就連四周的空氣也在努力凝固着。
“你把兒子抱好,我給你們爺倆拍一張。”
妻子拿着相機逐漸遠離丈夫兒子。
“三,二,一!”
咔嚓!
快門聲再次響起,妻子再次查看相片,但她看到的不止她最愛的兩個人,還有第二個太陽!
“嶼辰,你看那個......”
妻子的目光劃過她的手臂,劃過丈夫的臉龐,穿過陽台的窗,劃過一棟棟居民樓。
丈夫轉過身去,看到了那顆位於霍芙母艦尾部燃燒的太陽。
大腦的空白只有一瞬,作為工程師的理性將他的全部驚異扯回了工具箱,他轉回身子,拚命地想將離他只有幾步遠的妻子拉入懷中,但為時已晚......
轟——
巨大的衝擊波絞碎了玻璃,一塊塊破片向三人飛去,窗帘瞬間被掀起八十度並被扯得筆直,丈夫直覺背後被誰踹了一腳,而此時此刻,他的潛意識從工具箱中竄出,接管他的身體讓他身體蜷縮,把懷中的孩子護得嚴嚴實實,把飛來的玻璃片都擋住了。
片刻后,丈夫跪着直起身,懷中的兒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的爸爸。
丈夫慌忙地看向妻子,看到的卻只有瓦礫和鮮血。他用盡全力沖向妻子,搬開砸在妻子身上的石塊,跪在妻子身旁,雙手捧起她的臉,嘴裏不斷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卻未得到回應。他將耳朵貼在妻子的胸口,希望得到那唯一能讓他安心的震動聲。
但很可惜,妻子的胸中一陣死寂,像是乾枯的河谷。
丈夫大聲地叫喊着,淚水逐漸從眼眶中湧出,他慌張地將妻子放平,做着自己根本不會的心肺復蘇。
沒有反應......還是沒有反應......
丈夫的眼神逐漸絕望,哭喊得更加激烈。
此時,一旁驚魂未定的兒子也跟着哭喊起來,坐在佈滿血跡與塵土的地板上,無助而悲傷......
從那刻起,牆外的白嶼辰便徘徊在了死亡的邊緣,而牆內則會多出一個名為沙尋的人。
......
2070年霍芙禁區三月二十一日
沙尋將戰利品拖進自家的“小院”,然後緩緩走進走進在這片禁區中建起的“家”——一個廢棄工業車間,整個工廠在那次衝擊中只留下了兩個相對完整的車間廠房。
沙尋抓了抓已經“雜亂無章”的野草般的頭髮,接着用沾着血的與泥土的臟手從水缸中捧起水洗了個臉,他直起身,水珠從他的額頭劃下,劃過他黯然的眼眸,穿過他已長成“叢林”的鬍鬚,劃過他已乾癟的嘴唇,最後從他黝黑的下巴處滴下。
此時的他陷入已經精疲力盡了。事實上,在這漫長的兩年中,他沒有幾天不是這樣。
他躺在“沙發”上,緩緩地蓋上被子,看向自己搭的寢室,那裏面與周圍的環境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乾淨的小床,畫著可愛熊貓的被子與床單,兩個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排放着各類書籍,一張好看的書桌上擺放着一盞可愛的枱燈與幾張照片。
那是他專門為兒子準備的房間,沙尋的兒子白少清是他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為了保護兒子,沙尋在牆內只會叫兒子白沙,並且只會在兒子沒有上學的時候把他接進牆內看看他,照顧照顧他,其餘時間都是白沙的爺爺在照看。
沙尋在看了一眼兒子的照片之後便緩緩閉上了眼。
不一會,他的意識從腦中飛出,如同精靈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家”的各處,有事撫摸着工作枱上的各種工具,有事輕輕敲打着室內的各式大型儀器設備,一會打量着沙尋大腿上別著的那把散發弱光的,有着“呼吸”的奇怪武器,一會坐在對面的另一個車間內的那台尚未組裝完成的三四米高的機甲的肩頭,最終看向遠處那些直衝雲天的紅色光柱,等待着明天曙光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