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死傷不休
彼時場中情形混亂,唯有韓騫堯被風雷咒暗襲后暫時武功全失,所幸又為謝崢嶸由鋪天蓋地的毒砂中救下,將他扶到稍遠的一棵大樹旁調息,是以方才那可怕的一幕他才得以看得真切。
那會韓騫堯已逐漸緩過神來,眼看周遭躺滿了身中毒砂的蒙古士兵和被暗器擊倒的點蒼門人,而餘下高手則紛紛撲向曹玄。但韓騫堯一心只想着去照料桑青霓,豈料當眾人都忙於追擊始作俑者曹玄時,他卻驚奇地瞥見司徒空正憑藉其獨步天下的輕身功夫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閃到智吉法王身後,藉著四下的紛亂,趁法王正分身照顧哈圖父女無暇留意周圍動靜時,掏出一片鋒利的山石,朝法王的左眼狠狠地扎了下去!
智吉法王當即捂住眼睛發出鬼哭狼嚎般的痛呼,但他畢竟武功未失,巨痛之下仍不忘出手拒敵,金剛法鈴狠狠地砸中司徒空的前胸。
這負痛出手的一擊可謂凝聚了法王的畢生功力,司徒空瘦小的身子瞬間就被撞飛出數丈,隨着一陣血雨噴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胸骨盡碎,眼見是活不成了。
阿珠娜一聲尖叫,飛撲上前,迎面向智吉法王撒出一把毒粉。她與司徒空交情很不錯,見好友身受致命重傷早已顧不得自己功力並未全部恢復,急於出手替好友復仇。
她這把毒粉是五毒教名震天下的“仙潰散”,取普天下最毒的十種毒物,將其晒乾粉碎后製成毒粉,沾人肌膚便即潰爛成腐,連神仙都聞之色變。智吉法王本瞎了一眼,又在負傷之際發出了雷霆萬鈞的一招,根本沒有餘力再躲閃驟然到來的第二次襲擊,渾身上下頓時沾滿了毒粉,奇癢奇痛,瘋了似的拚命呼喊掙扎。
阿珠娜恨意稍解,回頭看向奄奄一息的司徒空,只聽他在彌留之際仍低聲喚着芸娘的名字。阿珠娜眼中霎時湧出淚水,她初涉中原不久便結識了司徒空、桑青霓和任天歌,四人一路相攜走來,情誼篤深,而司徒空卻在短短數日內先是飽受喪侶之痛,如今自己又命不久矣。但就在她仍沉浸在傷痛之時,忽聽南宮牧野怒吼道:“倭賊你敢?!”
阿珠娜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覺腹部一陣劇痛,她驚異地低頭查看,見柳生太郎輕薄鋒利的武士刀已深入自己腹部半尺有餘。她憤怒地欲出手還擊,卻覺渾身綿軟無力,松垮垮地向後倒去。
阿珠娜倒在了搶身而出的桑青霓的懷裏。而比桑青霓先一步趕到的南宮牧野已如受傷的野獸般含恨出手,一拳便擊碎了柳生太郎的頭顱!
柳生太郎的無頭屍身飛向半空中又重重地跌在地上,隨之一同逝去的是其背後的東瀛柳生家族欲染指中原的野心。他的屍體飛掠過聞訊退回來的任天歌身旁,後者厭棄地唾棄一口,隨後便與桑青霓和南宮牧野一同搶救阿珠娜。
可是柳生太郎那一刀委實太狠,只怕早已刺穿了阿珠娜的肝臟,傷處大股大股地淌着血。馮綉懿亦稍後趕到,一番診視后黯然地搖了搖頭。
南宮牧野緊緊按住阿珠娜的傷口,阿珠娜卻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臉色蒼白地慘笑道:“難怪阿奇勇師兄一直攔着不讓我來中原,原來中原真的處處兇險。”
她一說話便牽動了傷口,血流愈發不止。南宮牧野哭着欲捂住她的嘴,阿珠娜搖搖頭道:“你讓我把話說完。偷偷溜來中原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因為我認識了你……”她沾滿鮮血的雙手輕輕撫摸着南宮牧野的臉龐,又緩緩地無力垂下:“記得把我的骨灰送回苗疆。”
阿珠娜如鮮花一般絢爛的生命就此枯萎,南宮牧野瞬間發出一陣巨大的悲憤的吼聲。任天歌胸中充塞着憤懣和抑鬱,他難過地站起身來,見周圍之人仍在為了爭名逐利打鬥不止,一股厭倦之情泛上心來:“桑姐姐,我們走吧,我不想管這裏的事了。”
桑青霓滿臉淚水,痛惜地說道:“小任,你別難過,我們還得將阿珠娜妹妹護送回五毒教。”
場中仍舊爭鬥不停。這時何太虛已悄悄地向岸邊靠近。他此來點蒼山的第一目的本是為了趁亂抓住雪兒,進而逼迫任天歌交出枯骨心法的口訣,可惜雪兒被藏的好好的一直不露面,他便退而求此次將目標鎖定在寶藏上。但目前哈圖一方傷亡慘重,接連折損了智吉法王、柳生太郎和大批蒙古武士,而橫路殺出的點蒼派又鎩羽而歸,他不甘心寶藏就此落入他人之手,便欲趁機聯手谷韋將田黃石再次沉入洱海之底后先行離開,日後再設法撈寶。
何太虛暗中招呼一聲谷韋,向其使個眼色,在游斗中趁機向湖邊靠近。二人正欲飛身渡河時,頓然間聽見一少女求救呼喊的聲音:“天歌哥哥,快來救我!”
這聲音落入任天歌的耳中不啻晴天霹靂,這不正是雪兒的聲音?她本借住在山腳下一農戶家中,怎麼會無緣無故地來到此處?倉猝間回頭望去,卻見雪兒一臉驚嚇地被趙敬挾持着,渾身哆嗦,令人不忍。
任天歌來不及細想雪兒如何會落入趙敬之手,驚怒交加:“姓趙的,趕快放了雪兒!有什麼事儘管沖我來!”
趙敬絲毫不覺羞愧:“廢話少說,先把大理寶藏交出來!”
謝崢嶸斥道:“趙敬,你好歹也是西北武林的成名人物,欺負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算什麼男人?!何況大理皇室的財富就是那塊田黃石,你覺得憑你一人之力可以帶走嗎?”
趙敬冷笑道:“不勞謝大俠費心,我自會花錢僱人設法將田黃石運走”,他又轉而朝任天歌說道:“小子,你若想保住雪兒性命,就乖乖獻上枯骨心法的秘籍!”
任天歌毫不猶豫地探手入懷欲取出枯骨心法的冊子,古碧雲卻一把按住他道:“枯骨心法萬萬不可再次落入他人之手,否則整個武林將淪為萬劫不復之地!”
任天歌急道:“那雪兒妹妹怎麼辦?!”
古碧雲使了個眼色,向趙敬說道:“姓趙的,你也不好好想想,枯骨心法並非天下無敵,即便你在短期內修鍊到最高層,別忘了還有一個岳少俠遠非你能比肩。莫非你自認為能強過當年的雪山老魔?”
趙敬着惱道:“你別將人看扁了,我就不信練個十年八載還練不出個名堂!”
古碧雲“噗嗤”一聲笑道:“你以為這是練雜耍?使點蠻勁便可成功?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就你那點天資,即使在區區一個趙家堡都只能屈居第三而已,何況枯骨心法本就是普天下最深奧的奇功之一!”
趙敬被人揭了短,一張臉脹成紫紅色,掐住雪兒脖子的左手不由又加了幾分力:“臭婆娘,你少逞口舌之快,信不信老子當場廢了這小妞?!”
雪兒被掐得幾乎透不過氣來,臉紅筋脹,任天歌嚇壞了,埋怨道:“古姐姐你瘋了嗎,這樣刺激趙敬就不顧雪兒死活?!”他大聲穩住趙敬:“你別激動,趕緊鬆手,我這就將枯骨心法交給你!”
任天歌哪裏知道這只是古碧雲故意在拖延時間,與她極有默契的謝崢嶸早就暗中扣住一支判官筆,趁趙敬被古碧雲激怒分神之際,悄無聲息地向身後射了出去,飛行了一段距離后又從另一側折回,狠狠地釘在趙敬的左手背上!
趙敬慘呼一聲的同時左手不由一松,雪兒順勢掙脫向外奔逃,任天歌當即將滿腔怒火化為無敵的掌力,隔空將趙敬擊打得騰空飛起,他腳下卻絲毫不停,猛然撲了過去欲接應雪兒。
豈料他人亦早就蠢蠢欲動,何太虛和谷韋先前已暗暗由湖邊向場中心靠近,二人聯手排開眾人,一左一右目標直指雪兒,雖然他們的行動比任天歌略慢了一拍,但狡猾的谷韋卻提前一抖手腕,拋出一條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絲繩,纏住了雪兒的纖腰。他手上稍一用力,雪兒的身子便被扯得飛起,而何太虛則凌空劈出幾掌干擾了一下任天歌的救援,待其他人反應過來時雪兒就又落入了這二人的手裏。
說起谷韋這絲繩可謂大有來歷,乃其費盡心血以搜羅到極其珍貴的天蠶絲所制,當年一共也就織成了兩件寶物,一是數年前曾令馮綉懿在七絕大陣中吃盡苦頭的網兜,另外便是如今這捆縛住雪兒的絲繩。這絲繩刀槍都割不斷,且韌性十足,雪兒越是掙扎絲繩就纏得越緊。
谷、何二人亦是志在枯骨心法,目下有了雪兒作人質,當即再度脅迫任天歌交出秘籍。他二人的武功和閱歷自是遠在趙敬之上,連一向足智多謀的古碧雲都不敢輕舉妄動,眼看着任天歌便要將記載着枯骨心法的冊子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