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新時代（終章）

光陰不居，時節如流，歲月總是在不經意間流走。

晃眼間，十年已過。

人族聖地，一座浮空城上，面容清秀俊朗的青年從屋中走出，身周纏繞的氣流自動吹散久未清理的院中積落的灰塵。

正值暮色，但無論是遠方那明亮的燈火還是天空那新升起的三輪明月都將大地映照得如同白晝。

青年發出綿長的吐息，氣流捲動着月華，面色略有幾分悵然。

下一個瞬間，他察覺到有人出現在院落中，驚喜轉頭，待辨認出來人時這份驚喜又回落成失望，微躬身問候道：“蘇周前輩。”

蘇周倒不在意他的態度，而是滿臉驚喜道：“看來你成功了，易南。真是得佩服季星的眼力，他說過你可能是第一個成功的人。”

“是嗎？我是第一個？”易南輕喃，又問：“季星哥哥他……”

“不知道。”蘇周搖頭：“自從七年前剿滅了幾座妖魔基地、基本覆滅了妖魔后，他就帶着他一家老小不知道跑哪個世界旅行了，這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在你閉關之前，他應該和你有過交代吧？”

“……嗯。”

易南回憶起了九年前。

自己、勝男姐、湯弼老師等修行到‘神級’極限、隨時可以成為半至人的涅槃大陸舊識被他接出了涅槃大陸，帶來了這座人族聖地。

本以為涅槃大陸在飛速發展、一項項新科技的誕生導致生活日新月異的他們直到來了這裏，才知道什麼叫做高科技，什麼叫做神奇。

季星和輝夜、小哀姐姐等人輪番帶着他們‘玩’了一個月，讓他們熟悉了星界、人族聖地的生活。

然後季星問了他們一個問題。

要不要試試新的‘修行法’？

在此前的遊玩中，易南已經了解了涅槃大陸的‘神級’在這裏只是一個成為至人的初始融合階段，再之後是半至人，一點一點將體內的妖魔基因轉化成人類基因，成為至人，后再與一個個世界的世界意志契約，成為一二三四星至人。

而所謂的新‘修行法’，是季星最近一兩年來通過大量運算得來的成果，是貼合星界規則、更本源於個體的規則修行路線。

通俗來說，使用這種修行法成為至人後，想要再度變強可以不去契約世界意志，而是通過艱苦的修行繼續‘自強’下去。

至人一重、至人二重……

有如一些玄幻世界，偉力完全歸於自身，並在踏上之刻，便很難有反悔的機會，至少再去以人族現今總結出來的契約世界意志方式契約世界意志，是無法兼容的了。

看似不需尋找世界、也省去了讓世界意志接納自己的時間，但在同時，季星也點出了他所創這種修行法的兩點隱患。

其一自然是沒經過驗證，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進行過嘗試。其二則是未經嘗試，憑藉他的能力，也只能推導出至人五重的修行法。

也就是說，這條路目前的終點是相當於五星至人的至人五重，不可能抵達至人王的水準，他也不準備且無能為力繼續向下推導，需要選擇這條路的人自行開闢。

易南等人毫不在意。

至人王那是什麼層次？人族幾百萬年來，加上季星也不過才誕生了五尊，他們根本沒有過奢望。

而且他們對於季星深信不疑，何況走錯了路也無非是耽擱個幾百年，對於壽命悠長的他們來說，根本不算個事兒。

在那之後不久，易南等人就開始了閉關修行，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歷時八年，易南成為了第一個以新修行法成為至人的人，這個速度在老修行法里也算是最頂尖了。

許勝男他們則還在修行，想來少則一年半載，長則十年幾十年，大概都能夠成為至人——不管是不是得到了機緣，能在過去妖魔大陸那樣的環境裏成長至今，他們都是人族修行者中頂尖的天才！

可易南的心情並不舒暢，甚至有幾分悵然。因為包括許勝男在內都不知道，就在他閉關的前夜，季星拎着個棋盤找到了他，和他下了一夜的象棋，也聊了一夜。

他還記得季星的開場白。

“易南，你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易南被問住了。

以前的他，夢想是變強、殺光妖魔大陸的妖魔，為父母報仇，可那件事已經被季星做完了，甚至就連星界的妖魔都只剩苟延殘喘的。

回想這一路修行，除了湯弼老師帶自己修行的時候斬殺了一些妖魔，他幾乎都沒遇到什麼危機，一直有季星庇護，引導。

所以他想了很久，只惘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只是沒注意。”季星笑道：“那我換個方式問題，不談夢想，你有什麼目標嗎？”

“目標……”

“嗯，目標。”季星點頭：“你知道藍染吧？這些天你也應該看過《死神》的故事了。他在那個世界裏輸給了我，依附於我，但他其實一直都不甘心始終落於我之後。

他的目標就是超過我，為此不惜冒巨大的風險，以命相搏。因為他幫了我一些忙，我也願意給他創造機會。現在他就彎道超車，一躍成為了漫威世界的死神，幾乎相當於至人王，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有個目標，願意為此去拼，你才有機會走得更遠。”

易南又一次沉思了很久，才答道：“我也想追上你的腳步，但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我的命是媽媽痛苦掙扎了七年救下的，也是季星哥哥你救下的，所以我會很珍惜。媽媽堅信我是個天才，我也想證明給她看，所以會一步一個腳印地修行，直到我能做到的極限！”

季星笑了，一邊捻着棋子將易南的軍，一邊道：“很棒，這樣純粹的目標很好。不過選擇了我推導的修行法，我必須先把未來可能發生的事告訴你，讓你明白自己抵達目標的旅途中可能會發生什麼。”

“……未來？”

“啊，易南，你覺得星界的現狀怎麼樣？”季星又問。

“……前所未有的好。妖魔已經不足為懼，人族、萬族都可以鬆一口氣，會越來越興盛。”

“沒錯，不過有些話是人間至理。比如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或者‘盛極必衰’。”

季星道：“如今盛況大概會持續漫長的時間，但我們以百萬年這種歲月來暢想，人族沒有外敵，統御萬族無盡歲月，會發生什麼？”

“你是說……內訌？”

“嗯，為了資源。”季星道。

“人類是很能生的，無外敵，也無制約，強者壽命又悠久，別說百萬年，萬年後，星界人族的數量就足以翻個百萬倍。

那對於浩淼的星界來說可能仍不值一提，對於好似無窮無盡的小世界來說也仍然不算什麼，但終究會有一天，抵達極限。

我們很難發現新的世界，至人想要繼續修行、變強，卻離不開新世界。到時候，派系、組織等結社會自然衍生，爭奪資源。”

易南恍然：“所以你……才推演出新的修行法讓我們修行？”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覺得用契約世界意志、掌握一個世界命運的方式來變強不太好，雖然有點吃了飯罵廚子。”季星笑道。

“可改革之事，絕非一朝一夕能成，極限終止與至人五重的新路即使成功，也未必能滿足年輕天才們的野心，讓他們換路修行。

到那時，新路和舊路恐怕會自然地分成兩個派系，而你，易南，你的才能可能會讓你成為新路的領袖、至少是其中之一，你做好迎接那種未來的準備了嗎？”

新路……的領袖？我？

易南道：“季星哥，我……”

“你可以的……將軍！”

易南連忙低頭看向棋盤，在解開季星的殺棋同時，內心也理清了許多東西。他知道季星的推斷並非無的放矢，甚至很可能是歷史慣性所推導出來的必然。

“可是有季星哥你在……”

“那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了。”季星道：“告別。”

“……告別？！”

“啊，這次妖魔清剿后，我打算帶妻子們外出旅行，歸期未定，指不定要多久的歲月才能再見。哪怕我再出現，也一定不是為了平息什麼內鬥、爭端，除非星界再次面臨覆滅之危，不然我是不太打算再出手了。哈哈哈，算是養老去。”

“養老？！”易南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至人王們不了解，他還不知道嗎？季星比他大還不到十歲！

不算在其它世界度過的時光，還沒到百歲，這在人族聖地里都算個嬰幼兒，怎麼就養老了？！

“因為我的目標達到了。”季星自行回答道：“這座星界，已經沒什麼能阻止我‘活下去’了，也沒什麼能讓我‘做不成人’了。”

契約七星世界意志？

甚至解析出七星珠的奧秘？

季星都曾動過念頭，可後來也都一笑置之。人生在世，總要有兩三事得不到答案，若是萬事萬物都通，企不是無趣至極？

奮鬥了這麼久，他想躺平了，帶着老婆們舒舒服服地躺平。

易南失語，低頭默默走棋，卻發現自己已逃不過殺局。

良久，他才抬起頭，艱澀道：“那我們……”

“會再見的，到時候希望你的棋藝能進步一點兒。”

易南扯動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其實我已經進步了很多，是你耍賴，分散我的心神。”

“是嗎？那再來？”

“再來！”

易南輸了一晚上的棋，但也似乎找回了與季星初遇學棋的開心。

時光回到此刻，易南知道季星已經開始了他的旅行。

“會再見的。”

他仰望夜空，神色逐漸堅定。

後來，易南沒再見到季星，但聽到了很多關於季星的傳說傳聞。

有人說他曾做客青青草原上的灰太狼城堡，有人說他去數碼寶貝世界扮演了回被選召的孩子。有人說他在西遊世界割了唐僧的痔瘡喂妖怪，有人說他封禁力量去無超凡世界踢足球最後炸了足協大門。

也有許多關於輝夜、小哀、布瑪和孩子們的傳說，五花八門，有真有假，易南最初殷切收集，後來有人拿消息來討好他只一笑置之。

作為新派領袖，推導出至人六重修行法成為第一個新路至人王的他徹底成熟了起來。

他知道季星過上了自己嚮往的生活，每一天都很快樂。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並且……會再見的！

（全書完）

完結撒花～明天附完結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