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難解之局

第七章 難解之局

臉上的腥氣憑外套擦拭難以清除乾淨,先前緩和的臟腑又開始疼痛,加上愈來愈不容忽視的飢餓,攪得陸離胃部翻騰燒灼,終於沒忍住跑牆角吐去了。

眩暈,腦脹,耳鳴,他眼前是餐廳的深色團流紋檯面,前女友離開后,餘光能看見那個中年男人握着酒杯的手。

到如今陸離已然記不清對方的面貌細節,自他們來到迷宮后,一路上,許林森鮮少參與無關緊要的話題,多數時候,他都在嘗試和許星言溝通,或是無言地注視着自己女兒的背影。

儘管都是些廢話。

他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黑色的?暗褐色的?他的身量是高是矮?他是鵠市本地人?還是帶有隔壁省的口音?

最後只剩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堆,被不知名合金的刀刃劈開了身體。

陸離褲兜里還有大半包紙巾,他抽了一張撕成兩半,拿一半抹乾凈嘴,剩下的全部遞給許星言。

坐旁邊的班戟代為接過,他輕拍着女孩發抖的脊背,小聲說著“哭吧哭吧你陸叔叔還有紙”,自己眼眶也紅得不成樣子。

陸離轉過身,走向幾米外面對牆壁站立的人。

“甭面壁了,來討論到底怎麼回事兒。”他抓住宛雲旗肩膀,雙手使勁把人扳正,壓在牆上。

宛雲旗臉上不再有那種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此刻他是麻木僵硬的,眼神躲閃,沒有反抗。

很像出發點石碑上的肖像。

“把你從遇到那個畜生后發生的一切事情,原原本本地,一絲不漏地告訴我。”陸離咬牙。

宛雲旗的視線漂移在陸離雙臂之間,囁嚅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陸離氣笑了,他鬆開宛雲旗,一拳把對面人打翻在地。

他往指關節上呵了口熱氣,然後蹲下,輕聲問:“醒了么?醒了就好好說話,別像個從精神衛生所偷跑的病患。”

病患捂着臉,木愣愣側躺在地。

陸離又把他拽起來。

“我不管你有什麼毛病,看見那孩子了嗎,人家爹去世了,不是你爹。把中邪之前所有的細節說清楚,我們想想招兒,去殺了他。”

“他”指誰,不言自明。

宛雲旗抬眼看着陸離。

“我剛剛查看,這個。”光屏被宛雲旗觸發,朝陸離的方向側了側。

依舊是4×6的儲物格,道具信息框上浮,除卻故事性的功能介紹,緊跟道具名后的狀態抓住了陸離的目光。

【古董劇場放映機(剩餘2卷)】。

“什麼意思……”思字剛成音,陸離就意識到了問題。

宛雲旗取出【古董劇場放映機】,握在手裏:“最初有三卷膠片,在我記憶中,早在第一次碰見執刑人就用掉兩卷膠片,而這裏還有兩卷。

“我對腳步聲很敏感,但當時正好走到死胡同,出去會迎面撞上,所以用掉一卷,讓執刑人以為那是我留在原地的誘餌,而我本人早已逃了。

“我另有一件道具,【燈光下的隱形人】,可以短暫隱匿行蹤,一次5分鐘,冷卻半小時,我記得裝備上它,馬上就要走開了,然後他忽然說了一句話。”

陸離適時表露疑問。

宛雲旗:“他說,‘華村,會吹笛子嗎’。再之後的記憶,現在我都覺得像是夢境。”

笛子。陸離想到之前那陣若有若無的樂聲,現在清醒過來,忽的發覺與其說那時在跟着宛雲旗走,不如說在跟着音樂走。

很熟悉的情節。

“《斑衣吹笛人》。”許星言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她鼻音很重,鼻子也很紅。

班戟把擤過的鼻涕紙踢到牆邊。

“我玩過的遊戲有個魔笛使者,我查過原型,童話故事。講的是德國小城出現鼠患,居民很苦惱,然後一個穿奇怪花色衣服的吹笛人出現了,他對居民說,可以幫助趕走老鼠,但要給錢。

“居民們答應了。斑衣吹笛人吹響笛子,老鼠都跑出來,一隻只跳進河裏,全被沖走了。但居民們耍賴說沒錢快滾,吹笛人就走了。

“到了半夜,城中響起笛聲,全城小孩都跑出來,跟在吹笛人身後,走進一座從中分開的大山,大山合攏,再沒有人見過他們。”

班戟:“有點暗黑啊。”

“嗯。”許星言垂頭,“陸叔叔,你有想到什麼嗎?”

“……只有猜測。”陸離抓抓頭髮,試圖讓思路清晰一點,“去假出口的路上,我聽到了樂器吹奏的聲音。假設執刑人就是利用魔笛一類的東西控制我們,那它的發動必定有條件,不然早就用了。”

“我同意。”班戟點頭,像個積極附和老師的學生。

“宛雲旗跑路時穿了隱身衣,假設道具足夠靠譜,執刑人真的不知道他的準確位置,卻通過某種特異功能或直覺知道附近有人,這種範圍的確定能讓他觸發得以使用‘魔笛’的條件,比如先蓋個戳,或病毒傳染之類。

“接着宛雲旗與我們會合,同時將‘病毒’傳給了我們,還有可能是集體催眠一樣的東西,許先生提出‘儘快去出口’的建議,有了出發的目標,我們就不知不覺跟着樂聲走了。

“放走一個打不着的目標,領回一群,執刑人這樣做也合乎動機。”陸離快速瞥一眼許星言,女孩沒有很大的反應。

好學生班戟舉手:“那我們該怎麼做?”

“0015,時間。”

「任務剩餘時長46分33秒,請您努力通關。」

陸離站起身,把宛雲旗拉起,對他的破衣爛衫實在看不過眼,就把西服外套脫下,塞給對方:“把這個穿上,別嫌臟。”

宛雲旗乖乖套好。

“……我還有個發現。”

陸離:“請講。”

“好像,可能,”宛雲旗咽了口唾沫,“越靠近出口,走廊越窄。還是草原的時候我大概丈量過走廊寬度,起初有四五米寬,後來走的最順的路只有兩米多寬。現在我們能看到牆壁了。”

回憶起出發點的寬敞,和後來小隊人員逐漸靠近的距離,幾人紛紛確認了自己的感受,算是承認了這條規律。

“執刑人不會強到毫無道理的。”陸離說,“遊戲最重要的是平衡,他看似強大,卻沒有第一時間將我們趕盡殺絕,很可能存在某些限制。

“只剩最後四十分鐘,不要怕他蹲守,我們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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