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客服答疑

實話說，陸離已經不知道他們餓了多久了。從昏過去到在迷宮醒來，感覺上只是眨眼瞬間，但沒人知道那中間的時間究竟有多長，據宛雲旗所說，他大概在任務開始前一小時就醒了。

奔逃搏命的時候，飢餓感被強行無視，現在窩在舒服安心的沙發里，人就鬆懈乏力起來。

拿紅茶飲了個水飽后，四個人肚子的咕嚕聲依舊此起彼伏，就連鬱郁滿懷的許星言也“嘎嘣”幾下把兩塊糖下肚，陸離終於忍不住朝空氣大聲道：“總得有個吃飯的地方吧，我們還要在這兒待多久？”

這間陳設簡單到像小學生手工作業的客廳除了窗戶、沙發、茶几和紅茶一無所有，唯獨天花板上的一個喇叭裝置至今沒發揮作用。

陸離早已將迷宮內事物“存在即有用”的規律刻進腦溝。

結果喇叭“砰”的一聲反而把在座四人都驚了一跳，以為那裏要伸出一管RPK機槍來對他們進行大面積掃射。

萬幸不是，喇叭傳出了溫柔的女性播音腔：

「恭喜你們，7172次的正式玩家們，我是負責七號接口的業務員後土。在經歷初始任務后，想必你們已經對『迷宮』的規則有了大致了解。當然，還有部分缺失，如食水和休憩之處的獲取問題，這些將在下個任務中得到解答。」

班戟打斷了喇叭：“不進副本就沒東西吃？”

播音腔智能還蠻高，懂得停頓和接茬：「【初始項】地區不在『迷宮』主地圖內，它只作為從遊客過渡到玩家身份的中轉站，不鼓勵新晉玩家們在此長期停留。因而會為你們準備等級在D級別以下的副本任務，之後進入主地圖內，會有多種方式取得物資。」

“副本里有可以吃的食物嗎？”班戟眼神中帶着企盼。

喇叭後土溫柔道：「有。」

所有人看向陸離，他不自在地咳了咳，站起來走到許星言身邊：“隊長怎麼看？”

聽到有需要自己做的事，許星言迅速點開任務欄：“空白，沒新任務提醒。”

喇叭：「需要填寫遊戲昵稱，重新確定隊伍領導者才能調出任務。」

遊戲昵稱？陸離回憶起個人面板中標註未填寫的“GN”，現在想來含義就是“GameName”。

餓得快歇菜的幾人紛紛開始給自己起花名。

在公司上班時同事間也不稱呼真名，都是見面“Eddie”再見“Peter”，偶爾來幾個不害羞自稱迪迦、櫻花的。

陸離也有這種名字，但感覺把工作帶入異界過於社畜。

他左思右想，往上填了個“屈原”。

【對不起，該昵稱已被佔用。建議修改為『屈原9423』、『屈原Jvsd』。】

陸離：“……”

0015：「你不會起名字嗎？」

陸離：“是啊，你會嗎？”

人設是中學生的0015來勁了：「剛才我查閱了資料，你覺得『涉江』怎麼樣？」

怕陸離不知哪幾個字，0015還貼心地調出文本框。

“喲，還讀詩呢。”

「『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雲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寶璐。』很有感覺啊。」

陸離倒不是沒想到，他中二那會兒天天把帶自個兒名字的詩詞念來誦去，只不過覺得這詩的題目怕也“已被佔用”。

就隨意試着填了一下。

【修改成功，再次修改需要消耗一張改名卡。】

什麼迷宮啊怎麼凈學些地球上的奇怪傳統？

一條新提醒蹦出來：【玩家“整點薯條”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拒絕｜同意】

班戟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陸離通過申請，暗想，很親切嘛，這名讓他想起某著名網絡迷因。

那邊許星言和宛雲旗顯然是“已被佔用”好幾次，一大一小均面沉似水，隨即嘗試參考另外兩位隊友。

涉江？文化水平不高，沒聽過。

整點薯條？啊，靈感來了。

【玩家“兩隻海鷗”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玩家“群青碼頭”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陸離：“……”

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懂這個梗。

“我們現在就開新任務？”許星言戳出任務欄。

“等下，我有幾個問題。”陸離抬手，仰頭看向喇叭。

他略清一下嗓子，斟酌着開口：“這位……後土小姐，‘迷宮’，還有像你這樣的工作人員，究竟是什麼？為什麼非得是我們？我們在迷宮裏的是肉體，還是某種類似靈魂的物質？我傾向於是肉體，但綁定系統這種能在你腦袋裏直接說話的東西實在不科學……我表述得清楚嗎？”

相關問題他已經問過0015，對方不是冷漠播報「沒有權限訪問該資料」就是拿些非主流語料搪塞，如今遇上個看起來級別高點的，能問出些什麼就是什麼吧。

意料之外地，後土的語氣明顯恭謹起來，能想像到，如果此時喇叭后真有個人，那會是怎樣一種平和而不起波瀾的姿態：

「『迷宮』始終以玩家為中心，一切發端於，你們主動選擇了『迷宮』，『迷宮』因此開啟。」

宛雲旗神色微動，想說什麼，後土卻緊接講了下去。

「您對肉體和靈魂的定義是什麼？這方存在，那方便不存在了嗎？科學是抓取規律，那麼符合規律的，自然能合理存在。」

四個人都沉默了，有的一臉迷惑，有的面露不滿，但都在心裏一致認為最好不要繼續這個話題。

這感覺有點像某酒店的鑽石會員，在客房將呼叫器按到冒煙，死活呼不來人後，怒氣沖衝下樓投訴，結果電梯門一開，就見經理迎上笑臉，用“您確定自己對呼叫器功能的定義是正確的嗎”、“您確定它是個呼叫器嗎”、“您確定您處於這個酒店嗎”連環反問噎到滿頭問號，還不能退房離開這個神經地方。

進行了哲學的思辨，但絲毫沒有解決問題。

陸離有預料到這樣的回答，因此沒太失望，又問：“那在迷宮失去肢體，或是在迷宮裏死亡的人，他們在現實中會怎麼樣？”

許星言抬頭，緩緩撥動茶杯杯柄。

喇叭溫柔道：「您沒有權限訪問該資料。」

“如何取得權限？”

「您目前沒有途徑獲取相應權限。」

得。陸離沒話講了，向後靠去。

“你剛才說是我們選擇了‘迷宮’，”宛雲旗接過問話的使命，他語速比常人慢些，右臉糊着一坨白色黏狀物——據許星言介紹，蛛絲能止血和防止發炎，“至少我不記得我在地球上有任何選擇了迷宮的行為，能解釋一下么？”

所有人都聽到了，短促的笑聲。

他們以為是幻聽，隨即在彼此的對視中否定。

是喇叭，喇叭後面的那位業務員“後土”，忽然笑了一下。

有什麼好笑的？

「我很久沒有對接新玩家了，」後土不再勻速吐字，語氣裏帶了點人味兒，「自第184次更新后，新玩家少了很多。業務生疏，抱歉抱歉。」

「『門』，我們這樣叫它。所有與它相關的含義、形式、意象、態質，當你們不願從它通過時，就來到了另一條路上，這條路通往『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