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循環起源

黑暗籠罩，星空中無數繁星的光亮也顯得微不足道，似是有什麼扭曲了光線，讓群星不再璀璨。

起源母樹伸展着罪孽分支，從每一個命運節點中孕育出死亡與災禍，它遠比星辰小太多太多，卻改變了群星運行的命運軌跡……

其中一個分支中的命運果實突然劇烈顫動起來，彷彿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存在要突破壁障，迸發爆炸，從中脫出。

無聲的太空之中，竟然傳來一聲崩裂的聲音，違背了這個世界所存有的物理法則，如靜夜鳴鐘，違和地破壞了寧靜。

『起源識別中……』

沒有任何感情的機械合成音伴隨着那破壞寂靜的崩裂而響起，特殊的發聲方法依然無法改變這破壞法則的違和感，伴隨着陣陣抖動，那灰暗的起源母樹開始發出微弱的光亮。

『識別成功』

『個體名稱:原罪殺戮』

『原始碼:643976……』

『命運分支系:心智解體』

『神性:唯一』

……

隨着一串串數據的報出，一些細小的光流從爆開的罪孽果實縫隙中湧出，五彩的華光讓這方極暗天地多了幾分不尋常的色彩，恍若縮放的星河，綻放着無邊璀璨。

無數道光流漸漸集中匯聚，彷彿有這無形的力量將它們牽引到了一起，濃縮成一個耀如巨日的光球，讓星空也失去了其色彩。

光流蕩起道道光紋漣漪，照徹着起源母樹的本體，顯現出那由不明黑暗物質與科技感十足的數據流枝丫結合的形態，這異樣的美感似乎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光華漸漸凝實，光流也不再蕩漾，那由光聚而成的光球卻彷彿被無形之手掌控着，像是塊泥巴一樣被捏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數據的亂流在祂的身體裏涌動着，像一隻只沒有智力的蠕蟲，被光流包裹的如繭光圈中，人形越發清晰，已隱約可見女性身材。

一切細節被起源母樹毫無差別地還原着，高速流動的數據相互連接，從每一寸肌膚中刻錄出真實信息，還原出相應個體。

那虛幻的身影在相當短暫的時間內便被還原了出來，但是相比起還原過程的清晰，此時徹底擁有本體意識的祂卻被某種力量所遮蔽了起來，就連起源母樹也短暫地失去了對創造出的個體的連接。

“您好，「世界」。”那道身影輕輕地開口，不帶有任何感情地打了一次招呼。

『個體「原罪殺戮」已成功喚醒，已關閉相應起源分支。』

冰冷的機械聲漠然回應着，不在乎祂的任何言語般程序性地陳述着執行信息。

“罷了，我竟然期望一個‘宇宙寄生體’可以正常回應……”那道身影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聲，隱秘的力量在祂的體表流動，讓祂的聲音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傳播了出去。

『根據喚醒信息，正在解析疑惑……請陳述您的問題。』

機械音執行着內設的程序回答，伴隨着閃爍的光芒，無數檢索的信息流沿着它那表面的機械紋路川流涌動，最終指向中心。

“我只想知道，起源……究竟指向哪裏？更高的神明？抑或更高的文明？”

原罪殺戮注視着那象徵著這世界命運主掌者的起源核心，微微思索之後開口發問。

回應祂的只有起源母樹毫無情感的冰冷機械聲。

『個體「原罪殺戮」已觸發隱秘節點(本質解析)，執行IV級清除。』

隨着機械重音的響起，

一陣警報聲接連報出，似乎是因為那道身影的言語而觸發，那詭異的警報並非也是金屬合成音，而是某種生物莫名的長吟低語。

無論這是何種存在的聲音，但至少可以聽出那詭異音源中所傳達出的警告之意，不安滲入心智，讓人失去反抗的慾望。

原罪殺戮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從祂那被遮蔽的臉上似乎能看見祂習以為常的微笑。

“呵，「神明議會」。已經是第三百五十二次了吧……”

祂的語氣中有着說不出的嘲諷，似早已經歷千百次這樣的情形。

起源母樹身上的光芒愈發地強烈，順着身上數據亂流的紋路，道道耀眼白光從中逸散，極強的能量波動波散而出，那是令人為之心悸的力量。

原本平靜的起源分支轉瞬便像是燒開的沸水一般混亂了起來，一個個的罪孽果實炸開，血一樣的氣息從縫隙中溢出，不知多少個光球散出，凝聚，最終凝聚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身影。

祂們都散發著令人感到恐懼的氣息。

然而，祂們自身也在不受控制地恐懼着。

祂們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原罪殺戮」的方向，

『IV級清除準備就緒……』

原罪殺戮依然沒有任何的動作，祂只是笑着，即使沒有人能夠真正體會到祂的含意。

「神明議會」並不只是神明之間處理各種矛盾所設立的組織，它同樣也是神明之間相互狩獵的獵場，尤其是當幾乎所有神明都被「世界」所控制之後，其他的非識別神明就只能被「神明議會」當成了獵物。

還在不久之前，原罪殺戮也是這至高「神明議會」的一員，因為被迫對「世界」臣服，因為尋求着破局的關鍵……

“這場諸神的遊戲，終將落幕。”

眾神立於起源分支，發出混亂而低沉的囈語，那超出理解的聲音映入腦海，摧毀心智。祂們都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了某種引導意向——

「臣服吾主」

原罪殺戮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祂身上的數據亂流突然劇烈涌動起來，似乎阻塞了祂所有的行動，道道枷鎖般的光流從起源母樹的中心散出，注入祂那渺小的軀體，詭秘的力量竟無法阻塞這光流半分，任其摧毀這這不久前才構築出的造物軀體。

只消片刻，光芒散去，萬物歸寂。

一切又恢復那原初的黑暗，唯有那起源母樹明滅不定的光亮預示着曾經發生過什麼。

『IV級清除，完成』

『正在重構個體「原罪殺戮」，正在進行記憶清洗……』

起源母樹一如往常般進行着神明的重構，從原本誕生出「原罪殺戮」的罪孽分支上重新長出含有神明信息的果實，一切又回到原初的模樣。

『檢測到個體「原罪殺戮」的異常喚醒，正在切斷相應分支源質通路……』

突然，異樣的警報聲再次從起源母樹的智能核心「世界」中發出，光流以一種不正常的幅度震顫跳動着，周圍那扭曲的力量開始收攏，讓這方小世界徹底失去星光的照拂。

異常的動亂讓起源母樹本身的運行也出現了故障，一些源質通路不受控制地接續，又被切斷，循環往複，讓罪孽分支末端不穩定地顫動起來。

“該結束了。”

「原罪殺戮」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彷彿祂已無處不在，黑暗徹底吞噬起源母樹，無邊的扭曲像是層層黑霧，隔絕希望與光明。

那一個個由神明組成的果實不受控制地炸開，光流迸發，秩序鎖鏈被輕而易舉地崩斷，像是有無數個恐怖的存在在悄然地蘇醒。

「神明」們睜開了他們的眼睛。

充滿着混亂和瘋狂。

但那隨後便被更深層的污染取代，就連祂們的身體也不可思議地向著相同的生命狀態轉化……

祂們的命運已從「世界」中分割了出來。

光影變換之間，那無數神明的身影所發生的轉化已然完成，深層的污染讓祂們的心智被徹底摧毀。放眼看去，無數個隱秘身形的「原罪殺戮」靜靜佇立，注視着起源母樹的核心，如若珍寶。

『個體「深淵之目」發生未知轉化……』

『個體「恐懼陰影」發生未知轉化……』

……

『檢測到不可控因素干涉命運分支，正在重塑命運軌跡……』

詭異的機械聲接連響起，探知到這莫名變化的「世界」開啟了本源防禦措施，不可名狀的力量從「世界」核心中擴散而出，那其中有着凈化心靈的純凈氣息，也有着惡濁的恐怖污染。

這股力量扭曲了空間，讓一些靠近核心的「原罪殺戮」個體瞬間如塵埃般消散，從未存在過般轉瞬消失。

但這股力量還未完全擴散，便因某種超出預料的力量影響而停止下來，否則無論有多少「原罪殺戮」個體，也無法逃脫被凈化的命運。

『警告，未名心智體入侵「世界」，已破壞V級防護，正在執行清——』

機械聲一如往常發出着警報，但警報卻還未響盡便同樣被某種力量所打斷，緊接着「世界」核心便發出一連串邏輯不清的低語，夾雜着斷斷續續的某種低波。

『內源信息讀取成功，正在重新識別……』

『識別成功，「原罪殺戮」，命運分支接續成功，意識導入成功，歡迎您的使用。』

那成百上千個「原罪殺戮」的身影之中，其中一個「原罪殺戮」的身影閃爍，在「世界」核心前顯現。，那僅有的數據流微光明滅閃爍，照在祂隱秘的面上。

“指令執行:結束命運循環。”

『指令接收成功，正在重啟命運信息……清除記錄成功』

“指令執行:回溯時間投影。”

『指令接受成功，正在複製投影，進行投射。』

光和影從「原罪殺戮」的眼中掠過，繪出星空的史詩畫卷，黑暗散去，環繞着祂的是無盡星空，夢幻般的色彩縈繞，祂向那無邊的璀璨久久注視了一眼。

然後，沒有任何猶疑地發出下一個指令。

“指令執行:摧毀當前時間支線。”

『指令接收成功，正在回收宇宙原始碼……正在讀取時間信息……確認信息……您的投影將折越到的時間節點為:58690號節點。』

『正在清除當前宇宙時間支線的數據……』

光流從「世界」核心中瘋狂湧出，以一種極其誇張的速度沖刷着宇宙，那一個個的星球，一點點的光亮，乃至那邊際黑暗，都被解析為了數據長流，如夜空螢火，在冗長的整合中逐漸消逝。

宇宙中又恢復靜默，失去了光亮、生機與輪迴，只余起源母樹還在高速運轉，更改計算着命運軌跡。

機械合成音響起，打破這絕對寂靜，昭示了時間支線終結的結局。

『清除完成。』

「原罪殺戮」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祂這一生的一幕幕，瘋狂和執念幾乎吞噬了祂的所有，罪孽與邪惡侵蝕了祂的理智，現在……祂只想終結一切的循環，改變難以阻止走向黑暗的結局。

“我該走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