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電話亭
第一章迷失電話亭
雨下得很大，還刮著風，李修明已經握緊手中那把雨傘，但身子仍不可避免地被傾斜的雨滴打濕。
但他並不因此討厭暴雨。
說來奇怪，他享受暴雨，享受暴雨帶來的種種感覺。濕涼的空氣，嘈雜的雷聲雨聲，都很讓他心情舒暢。
相比之下，被雨淋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空曠的街道上不見人影，李修明獨自漫步在雨中，往常此時已經回到家中，但今天因為值日衛生的緣故耽擱了一會兒，等李修明收拾完書包后，教室早已空無一人。
他的人緣向來一般。
雨越下越大，勢頭漸猛。
李修明看着瓢潑大雨，心中的興奮難以抑制，嘴角開始緩緩上揚。心中忽的湧起一種衝動，促使他閉上眼睛，駐足聆聽。
雨水匯聚在瀝青路的兩邊，嘩啦嘩啦地流入下水道中。碩大的雨點落在樹葉，馬路和遮陽篷上發出的撞擊聲，以及……“砰”的一聲？
睜開雙眼，李修明環視一番，注意到遠處的一間陌生的紅色建築物。
這條路李修明走了上了上千遍，卻從沒見過它。
這是一間紅色的電話亭，四四方方，尖頂，裝配有讓人無法看清內部的磨砂玻璃。
才裝的嗎？這年頭誰還用電話亭啊？
李修明打開門，探身進入，一台電話直入眼前，接着身後傳來砰的一聲。
和剛才聽到的關門聲一模一樣、
李修明放下雨傘，淡黃的燈光籠罩在頭頂，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還真的只是電話啊。
李修明注意到這部電話出乎意料的精緻，漆紅色的機身，銀色的按鍵，而且絲毫沒有使用過的痕迹，看不見指紋和划痕。
電話亭這種事物早已被時代淘汰，如今卻又在這裏加裝一間，如果真的只是作為電話亭來使用的話，未免太不合理了吧。
又觀察了一會兒，除了這部電話之外亭內再無別的佈置，李修明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轉身推門想要離開。
“鈴鈴鈴！”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鈴聲急促。
真是熟悉的橋段啊！
李修明並不慌張。
是有劇組在拍攝節目嗎？
說來這電話不響一下倒是對不起它這麼不同尋常的出場了。
這麼想看，李修明取下電話，等了十幾秒，話筒中並無聲音。
眉頭微皺，他正準備掛斷。
“你好。”
另一頭傳來清脆的女聲，帶有試探的意味，對方似乎和他一般年齡。
“你好。“
李修明回應着。
“請問你是？”
對方忍不住先發問。
這句提問反倒勾起了李修明的興趣。
“我是王德發，17歲，是學生。我在公共電話亭里接到了你的電話。“
“誒？你也是這樣嗎？”
李修明起了點興趣，開始認真聽她說的話。
“啊對了，我叫喬霖，也是高中生，是勤川市人。”
李修明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是他身邊的人。
喬霖……好像是隔壁班的班長吧。
霎時間燈光熄滅，原本映有路燈暈影的玻璃牆上此時一片昏黑。
一陣失重感襲來，李修明下意識地伸手扶牆，卻驚異地發現自己什麼也摸不到，只好緩緩蹲下，試圖觸摸地面。
幾息之後，失重感緩緩褪去，李修明試着問了一句：有人嗎？
“咦，
王德發是你嗎？”
李修明聞聲猛地扭頭看向身側，這聲音竟然是從他身邊傳來的！
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閃爍幾下后又投下淡黃的亮光，一個黑髮女生扶着書架，正滿臉驚恐地望着他。
過肩的長發被沾濕，有幾縷貼在白凈的脖頸和下頜上。
李修明突然覺得心中有什麼沉睡已久的事物開始蠢動，讓他有點想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枯燥且單調的生活，這絕不是他想要的，越是不尋常的，李修明越渴望。
他意識到這並非什麼整蠱節目，因為他不認為現代科技能做到這種事。
稍稍鎮定心神，李修明開始迅速觀察周圍環境。
自己似乎在一家書店，陳設簡單，奇怪的是看不到任何類似門窗或是收銀台的地方。
和那間電話亭是一個尿性。
“喂！我認識你啊！你不叫王德發啊。你是，隔壁班的王，王修明？你怎麼騙人哪？”
李修明的思緒被問話打斷，隨口敷衍道:“德發是我的表字。”
“你唬誰呢？這年頭誰還用字啊？”
李修明開始轉移話題。
“我在晴雨路上看見了那間紅色電話亭，右邊就是勤川書店。你呢？”
“我.…我按計劃在南門的禮品店裏買好同學的生日禮物，出門右轉走了大概四五十米的樣子，就見到那間電話亭隱隱約約立在前面。話說這雨下得可真是毫無徵兆呢。”
說罷女孩捋了捋額前的濕發；打量着四周，輕嘆了一口氣。
“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李修明走向靠牆的那排書架，屏息聆聽。
可以聽見悉悉索索的雨聲。
這讓他心安不少，至少這裏與原本的世界還保持着一些聯繫。
他看向書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書籍，有厚有薄，但全都只能看見灰撲撲的書脊，並沒有其他文字或圖像。
李修明隨手拿下一本像是漫畫的薄冊，翻開后卻發現一片空白，只有一格格線框。
喬霖盯着淋濕的裙邊，發愁道：
“你在這裏幹啥喲？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嗎？”
“沒有。”
“那你有紙巾嗎？”
李修明摸了摸口袋，突然愣住了，接着答道沒有。
“小明真不給力啊。”
李修明將手掏出口袋，一隻黑色的筆握在手中。
“別叫我小明。
“不可以嗎？王小明同學。”
“其實我姓李，叫李修明。”
“你，你這也太過分了吧！”喬霖踉蹌着後退兩步，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李修明打量着這隻不屬於他的筆，又是一件三無產品，他沒找着任何有關產商或型號的信息。
他擰開筆蓋，在書上劃了一道，黑色的墨痕很快消失。
有點意思啊。
李修明又多畫了幾筆，字跡依然不能留存。
喬霖蹲在一旁一邊氣鼓鼓地整理書包，一邊碎碎念着：“哇咔，竟然有人連名字都寶貝得不肯告訴我呢。”
她見李修明毫無反應，反而背着身子神神秘秘地在書上寫寫畫畫，便又好奇地湊了過來。
李修明正試着在紙頁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然而“李”字寫完，卻遲遲沒有消褪。
李修明的心跳陡然加快。
又耐着性子等了10秒，字跡又開始消褪。
喬霖盯着他手中的筆和書，嚴肅地說道:“這應該就是破局的關鍵了啊，小明！”
李修明覺得有些尷尬，索性不再搭理她。
李修明翻開書，懸筆於紙上，心中有些猶豫和擔憂。
如果寫上全名，又會發生些什麼？
隨着李修明三個大字被一筆一劃地寫上紙面，兩人的呼吸都彷彿停滯，全都凝神等待着將要發生的一切。
十五秒后，字跡沒有褪去，顏色反而越發深重，李修明甚至覺得黑里透着些綠。
隨即又是一陣能讓人吐出隔夜飯的失重感，不過這回李修明沒有蹲下，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開始如灰燼一般向四周飄散，並且這種變化還在不斷向上身蔓延。
隨後，耳畔迴響着喬霖驚慌的哭喊，李修明閉上了眼睛，深深嘆了一口氣。
老天爺，這是什麼展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