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停航日
今天是停航日。
衛兵們拄着長槍靠在哨站上發獃。青年打了個哈欠，望着天空上的雲。吹過喀麗娜草原的風在天空上回蕩，將雲揉成不同的形狀。他捅了捅旁邊的衛兵，問:“二哥，老大什麼時候回來？”
身旁的衛兵睜開惺忪的眼，“進主城述個職的事，瞧你問的就跟老大快沒了一樣。”他嘟囔着，蹭蹭癢又睡著了。
青年撇了撇嘴，走出前哨站的陰影，他迷了眯眼，鼓盪的長風吹起他的頭髮。身後傳來馬車的聲音。
“喲，”他打了個招呼，“萊爾大叔又去賣貨啊？”
長着絡腮鬍子的中年人笑了笑，“今天是停航日嘛，主城的那幫貴人們又要開宴會了。”
“也是，那群貴人整天除了吃喝玩樂什麼也不用干，真羨慕。”嘴上說著羨慕的話，青年卻擺出了一副嫌惡的表情。
“哈哈，”萊爾大叔爽朗的笑了，“咱們老百姓可指望着他們賺錢呢。今天運氣好的話，保不齊我以後三年都不用再賣酒了。”
“也是，”青年點點頭，“那我就祝萊爾大叔今天的貨全部賣完！”
“借你吉言！”萊爾大叔揚起鞭子，馬車碌碌地走遠了。
青年走回牆根，揣起長槍搗醒了睡覺的衛兵，“二哥，萊爾大叔又去送貨了。”
衛兵不耐煩地說：“萊爾叔送酒就送酒，你有必要告訴我嗎？”
“嘿！你是今天的頭兵，衛兵行動手冊上都標明了‘凡出者，一律報與頭兵’。”青年提高了聲音。
二哥撓了撓頭，嘆了口氣，“我算知道為什麼卡尼歐那傢伙一直求我跟他換班了......”，
他從牆上起身，“我說萊亞啊，你都來這快一年了，咱們這個小地方沒必要，真沒必要......”
萊亞挑起了眉，“怎麼沒必要?!”
“啊對對對......有必要有必要......”二哥連聲應答。他從鎧甲里摸出個煙斗，“要試試嗎？東方的新煙葉。”
“不了。”
“年輕人真不會享受。”
“切。”
青年身旁伴隨着風與煙草，他眺望着遠方天空上飄蕩的赤色長帶。
“果然還很壯觀。”他喃喃道。
二哥回神，“哦，你說那個啊，的確很壯觀。”
那是【赫梯】。
每一次的停航日之前天空上都會出現赤紅如血的紅色“長帶”，根據浮空島上人們的認知，這是浮空大陸的自主修復術式，而每一次出現赫梯，就代表着浮空島的漂浮之旅要停了。
“不過有點奇怪啊，這次的顏色好像沒有之前紅了，”二哥抽了一口煙，“而且這是第二次來到咱們城了。”
“第二次？”萊亞疑惑。
“上一次是...十三年前。”
“二哥你有多老啊......”
“滾！”
萊亞收起嬉笑，“不過為什麼它會來兩次？”
二哥拽了一根草，緩緩地捻着它，“巧了唄。不過說實話，這玩意就跟人一樣，哪繁榮它就去哪，咱們這個小附屬城出現兩次說明咱們運氣還不算差。”
“不過二哥，赫梯這東西真的會將城市與落地相連嗎？”萊亞問。
風將碎草吹起，蓋住了二哥的眼。“你問我？我能知道嗎？我又不是落地人......”
紅色的長帶在空中蔓延，流卷，直到碰上一層無形的障壁。它的紅芒猶如它的手，
像千百年間一樣，溫柔的撫摸着障壁的傷口。傷口像是一張嘴，貪婪地將彌散來的紅光吞噬。
裂口蠕動，從深處飄浮出星芒，紅光蠶食着星芒，直到星芒暗淡。一切就像過去一樣，對抗，平衡，抵消，敗退，從無例外。
可裂口處有人影閃動。
那是裹着白色破爛斗篷的少年，光芒映出他漆黑的眸子，他開口，陌生的語言流向赫梯。紅光在一瞬間大放，頃刻又黯淡下去，長帶扭曲，像是留出了一條路。
少年走過的時候，斗篷下傳來如玻璃破裂的聲音，他欠首，將右手抵在額頭，像是在道謝。
萊亞那邊正發著呆，二哥問他：“嘿，臭小子，你和.......索娜，你們倆到底怎麼樣了？”他那面眯起眼，像極了不懷好意的老鼠。
萊亞臉紅了一下，“你別亂扯二哥，我們只是朋友。”
二哥嘿嘿笑起來，抽了一口煙斗，“裝什麼，誰沒經歷過，嘖嘖嘖......”
萊亞不做聲了，他看着這天上被【赫梯】渲成粉紅色的雲，想起了索娜的樣子。他笑了起來，眉眼間流出喜悅。二哥瞄着他，笑着搖了搖頭。索娜是克里斯城獵鹿人酒館的酒侍，當時萊卡還剛剛入護衛隊，隊裏帶他去獵鹿人聚餐。當萊卡回想他與索娜相遇的場景時，他一定會想起她的光芒，溢彩而又溫柔。索娜並不漂亮，臉上還長着好些雀斑。
但愛情一直都是這麼不講理。
遇見的兩人，玫瑰就慢慢開了。
當萊亞墜入暢想時，二哥發現了一絲詭異。草原的彼端與【赫梯】相連之處空氣扭曲，隱隱約約的......好像裂開個口子。怎麼可能？
“喂！”二哥一拳砸醒犯痴的萊卡，“情況不對！”
“什麼？”萊亞一臉懵。
二哥沒有解釋，他講煙斗踹回兜甲里，挑起長槍抓在手裏，“【天空屏】剛才裂了個口子！”“天空屏怎麼會裂！”萊卡驚呼。【天空屏】是浮遊大陸邊緣的隔離術式，從未有人知道是用來阻攔什麼的，可王國的律法明確規定：“【天空屏】若出現開裂現象，當日內必須上報！紅羽一級加急！”
萊亞閉上了嘴，握緊了長槍，手心開始出汗。開裂的彼端，出現了一個身影。“是......人嗎？”萊亞壓低聲音。
“管他是什麼，”二哥盯着那個影子，“該死，這傢伙速度好快......聽我說，萊亞，你回城告訴兄弟們外面出事了，告訴城主【天空屏】裂口了！”
萊亞一躍而起，“好！”他沖向城市。
二哥朝手心裏吐了兩口吐沫，他深呼吸，肺部鼓起，然後吐出一口濁氣，眼裏有精芒閃過，“媽的，還沒和帝國的雜碎打過癮，居然碰到了這種事。”身影很近了，二哥不知道什麼樣的東西速度這麼快，但至少他明白這是自己招惹不了的東西。
他看見了一個少年。個子不高，裹着破爛的白色斗篷，赤着腳，青草被吹動，吹掉了他的帽子，漆黑的頭髮，漆黑的眼睛。二哥愣了一下，但還是抓緊了長槍，“這裏是克里斯城護衛隊前哨站，請報上你的姓名以及籍貫！”他苦笑，從【天空屏】外來的怎麼可能聽懂自己的話。
可出人意料的，少年用生澀又僵硬的王國語說：“我......叫......洛，.......來自......落地。”
“快點！”萊亞招呼着護衛隊，他跑得氣喘吁吁，額頭上的汗順着臉頰流下。
“我說......”後面領頭的人有些遲疑，“你確定那是從【天空屏】外來的，生物嗎？”
“你他/媽費什麼話，要是晚了，二哥就沒命了！”萊亞瞪着他，有青筋暴起。
後面那人想要再說什麼，衝天的震響卻打斷了他。
萊亞一聲怒喝，衝出了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