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啊，總是充滿了未知
洛林被風元素包圍后，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被拉到了一個狹小的地方，憑藉靈敏的感知力，他發現這好像是座小雕像，但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情況，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就在他耳邊響起。
沒錯，就是芙靈抽到的“特等獎”，老院長也十分同情這位年度三好學生的遭遇，但礙於這是傳統的規則，只能安慰道：“這座蠟像雕刻的是魔法序列結構創始人，史上最年輕的傳說法師——洛克·梅林，傳說這位法師來自遙遠神秘的東方，那片元素與魔法的交界地，我相信他也會為你帶來好運的。”
“謝謝。”芙靈輕聲感謝了老院長，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氣居然差到只抽到了老院長收藏品中最常見最不稀有的雕塑，儘管她能感受到這座小蠟像是由魔法蠟塑成的，但比它貴重的比比皆是，就連自家老爹都能拿出十幾個和這座蠟像不相上下的藝術品。
好消息是這回老爹也許會讚揚自己的眼光不錯了……
“典禮結束后，來院長室，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逐漸消散的風元素帶來了最後的消息，芙靈略帶驚訝地看了眼老院長，在後者微微點頭後繼續和蠟像大眼瞪小眼。
那麼洛林在幹什麼？不得不說，實在是太大了，芙靈拿着蠟像的手正好放在胸前，被蠟像形狀所固定視野的洛林只能看到一處地方，沒錯，實在是太大了…
指的是掛在芙靈脖子上的紫寶石，由紫水晶雕刻而成的寶石不但充當著飾品的作用，其中刻錄著的魔法陣也能在關鍵時刻保護芙靈，也正是魔法的原因，這顆紫寶石在任何時刻都散發著猶如群星閃耀般微弱卻又美麗的光芒。
什麼？不是這個？那還能是什麼？洛林早就過了對大學女生抱有希望的年紀了，朋友口中地球上最後一個處男可不是瞎說的！
而他此刻的想法就是吐槽洛絲剛才的那句話，什麼叫酸甜苦蠟！蠟像也是有蠟權的好吧！我洛林就算是蠟像也是高貴的蠟像！
芙靈不愧是年度三好學生，很快就從這種反差感中恢復過來，把老院長剛才偷偷告訴她的話告訴了洛絲，說了聲待會兒見后就往院長室走去。
“典禮上玩的怎麼樣？”老院長端坐在座位上，像是感知到了芙靈，還沒等她敲門，兩扇沉重的魔法門就自動往兩邊打開。
洛絲嘴裏又塞了兩塊蛋糕，不知道是不是怎麼也長不高帶來的副作用，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吃自己想吃的東西，一點也不用擔心身材這些年輕姑娘該擔心的事情。
老院長不希望優秀畢業生講話的時候底下還有學生在吃東西，所以在來的時候將所有的食物收了起來，但在典禮結束后，赫爾大媽又把一盤又一盤的食物端了上來。
她這邊正不停地往嘴裏塞蛋糕，突然瞥到芙靈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唔，咋木啦？（怎麼啦）”可能是覺得好閨蜜對拿到蠟像這件事耿耿於懷，洛絲正準備分兩塊切斯特蛋糕安慰芙靈，才發現對方通紅的雙眼已經快留不住淚水了。
儘管學院內不允許使用藉助法杖才能施展的複式結構魔法，但洛絲還是毫不猶豫地用她剛拿到不久的法杖施放了傳送術，藍光包圍了二人，在短短几秒內，在大禮堂不被關注的地方，少了兩個人的身影以及一整盤仍有熱度的切斯特蛋糕。
洛絲飛快地用紙巾擦乾了手上的蛋糕渣，然後又手忙腳亂地試圖擦掉芙靈不斷流在臉龐上的淚水，“怎麼了，芙靈，發生什麼事了？”
見周圍以及沒有了其他人，
芙靈終於沒有忍住，一把抱住洛絲放聲大哭起來。
“老爹，老爹他走了…”芙靈的聲音有些沙啞，話語卻狠狠地扎在洛絲心中，這令她剛準備抬起撫慰的雙手無處安放，“院長告訴我今早收到了白羅蘭城的噩耗，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還在和你開玩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向闖了禍就躲在芙靈身後的洛絲感受着比她高半個腦袋卻在此刻無比脆弱的身子，手臂處不斷傳來的顫抖讓她下定決心抱住眼前這個剛失去唯一血親的女孩，她並沒有說任何話去安慰，只是任由芙靈不斷地哭泣，每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都令她心疼萬分。
院長室內，老院長看着手上厚厚一疊的情報，五味雜陳的內心終究是化作了一聲嘆息，收到消息時他也曾想過用比較溫和的方式將這個噩耗告訴自己看重的學生，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芙靈知道這一切，白羅蘭城已經派人在趕來學院的路上了，作為老院長，在這位年紀輕輕卻慘遭不幸的新城主即將離開學院前，能教給她的最後一課，是生離死別……
洛林倒挺沒心沒肺的，他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被自己兩輩子的見識拉高很多，在最初聽到消息並且感到同情后，這會兒他已經在祈禱芙靈的眼淚不要把自己滴化了，也許是自己虔誠的禱告生效了又或是芙靈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呼聲，總之她終於停下了哭泣，逐漸安靜下來。
“我可能今天就得回家了，洛絲，莫爾已經在來接我的路上了。”
稍微恢復了些狀態的芙靈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平靜地說道，就在洛林以為這個女孩的心之壁逐漸開始塑形時，洛絲突然給她塞了塊蛋糕，“少來，你現在這種情況回去就像小羊進狼群，我可不想在兩天後聽到白羅蘭城易主的消息。”
好不容易擺起高冷女王態度的芙靈瞬間泄下氣來，洛絲可太懂她了，嚼了嚼口中的蛋糕，含糊不清地解釋道：“那怎麼辦嘛…莫爾真的已經在路上了，就算我再怎麼拖，最遲明天就得回去了，再慢兩天白羅蘭城都不姓路易斯了。”
“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吧，順帶拿上審判長的實習文書。”洛絲稍微思考了一番，給出了一個回答。
審判長的實習文書相當於將她空降到白羅蘭城的審判機構，在其他城市可能會略微麻煩一點，因為各種各樣的貴族會想方設想地為難新來的審判長眼線，但不法之地本身就屬於無貴族無派系無信仰的三無之地，審判長正愁沒有適合的人選去充當自己在邊境處的情報員，洛絲表面上隨口說的話其實是完整地通過了她那全是食物的大腦，而不是真的隨口一說。
芙靈對這個想法表示非常驚訝，“你不是已經被你爹內定到王城當書令員了嗎？不法之地的審判機構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可是非常多的。”
“安啦安啦，家裏我最大啦，等下我就去給我爹傳個話，放心，我怎麼會讓好閨蜜一個人深入狼群呢。”
“一隻羊入狼群是死，兩隻羊其實也差不了多少……”洛林在蠟像里吐槽道，他已經預料到自己的下家很可能會是一個挖魔法蠟暴富的黑矮人，每天沒事就露着兩顆鑲金的門牙，對着自己這座小蠟像呵呵笑。
因為自己這會兒被困住，而對當前環境的了解也都差不多了，洛林決定繼續去看腦子裏的書，畢竟也沒事可干，誰會無聊到對着小蠟像聊天啊。
別說，還真有，洛絲安撫好芙靈就去給自己的審判長老爹打電話下指令去了，在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期，芙靈拿起了剛才放在一旁的小蠟像，做了兩次深呼吸，一副認真模樣地說道：“洛克·梅林在上，既然是你的蠟像選中了我，那麼說明我們是有緣的，希望你在天之靈能保佑我順利接管老爹的事業，將白羅蘭城發揚光大！”
“姑娘啊…雖然你拜的人沒錯，說的話也沒錯，但是怎麼總感覺我多少折了些壽啊……”洛林在蠟像內一臉無語，之前在芙靈暴風式哭泣的時候他認真思考了一下，有可能是蠟像塑形的對象洛克·梅林確實過於強大，導致小小的蠟像都能多少被他感知到，如果他還活着的話，問題是他這會兒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連屍體都被大自然循環好幾個輪迴了，所以最終倒霉的還是自己這個被泥頭車創到異界的弄潮兒唄…
就這樣，被困在小蠟像里的洛林精力充沛地看了整整兩天的書，在這期間，芙靈和洛絲一同前往了白羅蘭城。
而遠在不法之地的某處華麗住宅內，盧卡斯男爵正舉行着一場宴會，雖然在這個混亂無章的地方是沒有成熟的王城貴族體系的，但是天高皇帝遠，這些有點勢力的權貴就喜歡給自己取些聽起來像模像樣的稱號，以表彰自己的地位。
羅倫男爵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慢地走了過來，在優雅地與盧卡斯男爵碰杯后，不經意地說道：“老城主的女兒已經在路上了，中午就會到達白羅蘭城，據情報說，審判長的女兒洛絲·加百列也一同前來。”
“無妨，白羅蘭城能建立全靠老路易斯，現在他一倒，除了某些真心實意地想關照老朋友後代的阻礙，其他人都是逐利之輩，相信以他們的眼光會幫助我們解決這些擋在路上的人，而小芙靈那邊，我早就安排好了。”
“那我只能提前恭喜盧卡斯城主啦。”
“同喜，羅倫審判長。”
兩人再次碰杯，共同發出對美好未來的歡笑聲，宴會上的其他人也都會意地舉起酒杯，露出得意得笑容。
宴會那邊的陰謀正在醞釀，洛林這邊卻不太好受，一路上兩位女孩的嘴就沒停過，芙靈時不時地想起自己老爹的面容，洛絲就在一旁安慰她，過了一會兒呢，她倆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作為城主的展望，甚至在說到繼承典禮的時候，芙靈異想天開得想在天上放一朵白羅蘭花來紀念……總之對關於能不能安全到達白羅蘭城是一點都不擔心。
不過既然她倆都不擔心，洛林就更不用擔心了，往好了點說自己以後就是城主屋內的藝術品，往壞了說自己也可能是城主屋內的藝術品，再不濟也會是蠟老闆家裏的藝術品，反正都是藝術品，有啥好擔心的呢。
不過在看書之餘，他不免得會對這倆充滿着朝氣的女孩感到唏噓不已。
“誒，話說芙靈，你之前有學過蠟魔法嗎？”洛絲有一茬說一茬地突然提到了新的話題，“講真的我其實對這玩意兒挺好奇的，明明和其他幾種傳統魔法一樣，卻沒有排上經典魔法的位置，這是為什麼啊？”
芙靈看了眼手上的蠟像，歪歪腦袋略微整理了下知識，才回答道：“蠟魔法作為洛克·梅林在一千多年前創造的新式魔法，與元素召喚、魔法構造、思維模型、龍語天賦全然不同，最大的區別之處在《魔法序列結構》這本書中有提到，蠟魔法需要複雜的多層構造，並且有着相當嚴格但又多變的排列順序，它像是魔法構造與思維模型的結合體，但更多的要在序列上下文章，本來作為全新的魔法形式，它理應能排進經典魔法的隊列，但是你應該也多少了解過那場喚星戰爭，你手上這柄法杖的前主人艾蘿菈就是在那場戰爭最後以召喚星辰的威力將西邊那整片元素大陸撕成現在這副破碎模樣的，而在那場戰爭之後，蠟魔法就沒落了。”
“然後咧，然後咧？”洛絲的好奇心完全被提起來了，不愧是連續三屆挑戰者杯冠軍的捍衛者，這書是一本都沒看過啊。
“嗯……然後，沒然後啦，洛克·梅林死在了那場戰爭中，之後哪怕到現在更是沒有一個這方面的天才能繼續提出關於蠟魔法的理論研究，所以在八百年前的占星會議中，風靡一時的蠟魔法最後還是被評為低於傳統魔法，成為人們口中曇花一現的閃光，現在大多數學院都把它作為選修課來教了。”
“可惜蠟！我還想學習學習蠟魔法誒，要不你教教我蠟？”
“諧音梗不興用！”洛林與芙靈同時吐槽道，前者這才意識到在異世界中，語氣詞“啦”居然和“蠟”同一個發音。
但架不住洛絲的軟磨硬泡，芙靈最終還是決定認真地給閨蜜上一堂蠟魔法的課程。
“首先，你知道至今為止發現的魔法蠟有幾種嗎？”
“幾種？”
“嚴格來說是四種，但主要的是第一種，也是最為常見的魔法蠟，這種蠟是由魔力油脂凝結而成，不少小商人靠着挖掘魔力油脂發了大財，變成了王城貴族口中的暴發富。第二種蠟是魔法蠟的衍生物，這也是洛克·梅林發現的，在魔力油脂的各種形態下，依靠不同序列凝結而成的魔法蠟被稱為變形蠟，在修正已成型的蠟魔法結構中起到相當重要的作用。第三種蠟是元素精靈們發現的元素蠟，以液態的魔力油脂混合單一種類元素碎片，就能得到相對應元素的元素蠟，常用來提升元素魔法的威力。第四種蠟是最稀有的生態蠟，據說只能從古龍身上獲得，現在世界上所有生態蠟的總量可能不超過兩小瓶，以極樂酒（一種高濃度酒，由於十分香甜但是喝多了致命所以通常只用特別小的瓶子來裝）的瓶子作為標準。”
洛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洛林看得出來從芙靈開口的第一句她就已經聽不進去了，但是礙於面子還是裝作聽懂了。
芙靈表示很滿意，正準備接着教學，莫爾突然叫停了馬車。
“有情況！芙靈，待在裏面別動，車上有莫離的防禦魔法，保護好自己。”這麼說了一句之後莫爾就集中精神觀察四周不再說話了。
“果然，才過去一千多年，講美德樹新風還沒深入人心啊，這要是一路上不出點情況安安全全到達白羅蘭城，我甚至都對所謂的不法之地感到失望。”洛林點點頭，這一難總是逃不過的，而如果倆位女孩闖過去了，那以後自己就安安心心當個藝術品，祈禱下輩子穿越到活物身上，如果沒闖過去，下一任主人最好懂得欣賞蠟像吧……
對於這種突發情況，多少在不法之地成長的芙靈倒是挺淡定，讓洛林對她的評價上了個檔次，而洛絲雖然拿着法杖隨時準備戰鬥，但微微顫抖的模樣還是暴露了她有些緊張的事實。
說到底她倆還只是剛從學院畢業的學生，即使或多或少地猜到了路上會發生的事情，仍然選擇了用說話的方式讓自己看起來有些底氣——一本大學的優秀畢業生怎麼可能會傻到連對社會的基本認知能力都沒有。
說來在路上洛林倒是聽明白了白羅蘭城之前的狀況，莫爾是老城主一開始帶的那批人，屬於誓死效忠老城主血脈的忠臣，但除了嫡親圈的這些人，偌大的白羅蘭城這會兒大概率是只想看到馬車回城，至於效忠的對象，只要是坐在馬車上的人就足夠了。
不出意外的話，雙拳難敵四手，馬車上這倆有着大好年華的姑娘下場也是會挺慘的，在這靠近不法之地的邊緣地，任憑你爹是誰都不好使。
倒不是洛林冷血，他雖然也想幫忙，但是一個小蠟像能有多大的作為呢？然而話又說回來，倒也不是沒有什麼轉機，在不見刀光與鮮血的戰爭中，執棋者的取捨就會決定棋子的生死，不管那位審判長同不同意自己的女兒與血脈上理應順位繼承白羅蘭城主地位的芙靈一起行動，既然洛絲此時已經在路上了，那麼棋盤上的這幾步也應當在審判長的考慮之內，除非他真的做得出用女兒去換不法之地的半片直接掌控權。
沒錯，即使被困在小蠟像里不到兩天，即使剛剛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即使對當前世界的了解並不深入，洛林依舊憑藉驚人的分析能力與心理側寫判斷了眼下的局勢——不法之地剛失去一位多少不受王城掌控的城主，未經風雨的名義繼承人顯然無法替王城掌控這片混亂不堪的邊緣地，而剛嘗到成為體面人甜頭的假貴族們又迫切地希望自己頭上的假字消失，那麼隨着這個字一同消失的就只能是芙靈這個可憐的孩子了。
也許她會與洛絲一起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回到王城，在數年後重新踏回白羅蘭城的土地，也許她的生命會在今日徹底消散，但可以預知的是，不出意外，白羅蘭城將再也不屬於路易斯這個姓氏。
在魔法與刀劍的碰撞中，氣氛逐漸凝重，在這種氛圍達到頂峰時，突如其來的安靜籠罩了馬車內外，芙靈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聲。
馬車的帘子被撩開，儘管洛林有着兩世記憶提供的見識，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人生啊，總是充滿了未知。”
洛絲帶着不敢相信的目光地看着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顫抖着喊了一聲，“父親？”
“該回家了，洛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