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隧道（一）

從羚羊市開車回水牛城的路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走，但也不是很熟悉，特別是夜路，不過還好，一路開着導航倒也沒什麼問題，這趟出差比原計劃晚了一天回家，我應該在昨天中午就回到水牛城的，明天早上八點正好參加女兒朵朵的小學畢業典禮，只不過被一件不太見得光的小事所耽誤了。

我風馳電掣的在高速路上飛馳，新款的新能源純電動汽車果然動力十足，沒有了汽油車馬達轟鳴的噪音和污濁的廢氣，駕駛的環境好了很多，美中不足的是太過於智能，稍微欠缺一些駕駛的樂趣。

仿真皮膚座椅貼合著我的身體十分的乾爽透氣，智能座椅調整到了最適合我體型的角度，如同陷入按摩椅之中，坐在駕駛位置的我還算是輕鬆愜意，可即便如此我越發覺得視線模糊，眼皮越來越重。

我已經連續駕駛了五個半小時，剛剛一個走神錯過了服務區，下個服務區還在一個小時以後的位置，我點了根煙提神，眼皮好像灌了鉛，腦袋開始一沉一沉的點頭，此時對面一輛大型貨車忽一聲轟鳴，閃爍起來刺眼遠光燈，我滿眼都是白光，刺激的我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把腳放在剎車的踏板上，原來是一場虛驚，大貨車呼嘯而過，我后脊樑一陣發麻，嘴裏罵了一句國粹，心說好險啊，差點就睡著了。

我打開天窗，清冷的夜風灌進車內，我的頭稍微清楚了一點，我擰開了收音機，聽聽廣播分散一下疲倦的精神，這個電台正在播出一檔婚姻感情類的節目，一個哭的泣不成聲的女子，前言不搭后語地向主持人和聽眾訴說自己婚姻生活中遇到的坎坷和挫折，我聽得心煩意亂，隨手就換了一個台，這段時間我和妻子的關係也十分緊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原本就不勝牢固的感情基礎如今變得風雨飄搖，只等得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落下，我們的婚姻隨時土崩瓦解。

另外一個頻道正在播放一首悠揚的鄉村音樂，我的心情好了一些，陡然幾滴雨點落在車窗上，我一愣神，忽然看到遙遠的天際之間一道耀眼的閃電騰空劈下，地面火花四射，絢爛奪目就像盛開了一朵妖艷的花朵，緊接着，在濃厚的烏雲層中，雷鳴電閃，隆隆作響，電光火石之間烏雲滿天如同翻江倒海，閃電的亮光照亮了天邊濃厚的雲層，三秒鐘之後，隆隆的雷聲才傳到我耳邊。

好大的一道閃電啊。

我不由得驚嘆道，打在車窗上的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風擋雨刷開始工作，這時候導航傳來一聲志玲姐姐溫柔甜美的聲音，

“前方隧道，距離三公里，限速六十請注意減速慢行！”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的眼前倏地一黑，汽車已經無聲無息的鑽進了隧道之中。

收音機里傳來的歌聲開始斷斷續續，雜音交錯越發的模糊，我越走越覺得不安，這條隧道我之前是走過的，也就三分鐘不到的路程，如今我時速六十邁，已經在隧道中行駛了大概十分鐘，而更加詭異的是偌大的隧道中空曠靜謐，只有我一輛車正在行駛，雖然是晚上，可就在進入隧道之前，我還看到前面車輛剎車時亮起來的尾燈，可現在，我的前、后、對面都沒有車輛行駛，遙望着隧道盡頭的亮光，如同一點鬼火在我的眼前飄搖閃爍，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到近前，我不禁毛骨悚然，手臂上的汗毛倒豎，心中一陣駭然。

與此同時收音機里呲啦傳出一聲怪響，信號全部中斷，刺耳的忙音驚的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連忙關掉了收音機。

前後無車，我亮起了遠光燈只見路中間的白色虛線忽然間畫了一個將近90度的彎，我猛打方向，汽車一陣劇烈的顫抖，不是道路不平，而是車子的動力出現了問題。就在剛進隧道之前，我才瞟了一眼電池的電量，還有75%，可就在我急打方向的瞬間，我看到儀錶盤上示警的紅燈已經開始點亮，顯示電量不足即將耗盡，我低頭去看手機導航，發現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黑屏。

我只覺得四周圍越來越昏暗，我的遠光燈光線越來越弱視線已經看不到前方五十米的距離，周遭一片暗黑，車身的顫抖越發劇烈，心中有一個潛意識在告訴我自己，此時要是停車，恐怕就會永遠的被困在這黝黑深邃的隧道之中。

我猛打方向，不敢踩剎車，任憑車輛靠着最後的一點慣性，甩出去一個漂移，我頭暈目眩，手心裏全是冷汗，腿腳不停的哆嗦，但令我驚奇的一幕出現了，我眼前一亮，是那種重現光明的亮光，剛才還遙不可及的隧道出口此時近在我的面前，我的汽車也恢復了動力，穩穩的駛出了隧道，方才凝固的空氣，此時之間陡然輕鬆了起來，我大口喘氣，頭上冷汗涔涔，這才發覺穿在身上的純棉襯衫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一半，緊緊貼在前胸。

剛剛經歷過這詭異的鬼打牆后，我驚魂未定，此刻我後視鏡里一陣耀眼的白光閃爍，緊接着是幾聲刺耳的喇叭聲由遠及近，一輛黑色轎車從我的右側直插上來，與我并行后減速慢行，對方駕駛員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橫眉冷對對着我惡狠狠的咒罵。

“你他媽會不會開車，急打方向要死呀你，不知道打個轉向燈啊！”

我不敢吭聲，默默地踩了腳剎車讓他超車，胖子甩下一句“傻逼”以後揚長而去，我緊緊握着方向盤，死死盯着前方，恍如隔世。

收音機里傳出一陣輕柔的歌聲，我一路壓着慢車道只敢把速度提到八十邁，壓着慢車道緩緩前行，一路上不停的有車沖我打遠光鳴喇叭，作為一個十年駕齡的老司機，我也知道大半夜的這麼開車太危險，但是在沒有辦法，我的右腿沉重的如同灌鉛，兩隻胳膊綿軟無力，顫顫巍巍的開着車向著水牛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