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洋水師

1893年9月16日《洛杉磯時報》時事評論版的一篇評論引起了丁香的注目。引發她注意的是文章的標題《東亞變局和合眾國太平洋政策》，還有作者的名字A.T.馬漢——影響了幾代人的海軍理論家，“海權論”的教父。從文章后的作者簡介中，丁香了解到馬漢時任美國海軍學院院長，並即將調任歐洲艦隊擔任旗艦艦長。

馬漢以敏銳的眼光關注到了朝鮮新近的政治危機，並預言中國、日本將因此而爆發戰爭，文章以翔實的數據闡述了號稱“亞洲第一”的清朝北洋艦隊已經落後於日本的事實，並結合對兩國政治、經濟的分析認為，一旦兩國爆發全面戰爭，日本將獲得最終的勝利。

文章認為，從短期看，一個東亞新興海洋國家的興起對遏制俄國和德國勢力在太平洋的擴張、維持美國一貫的“太平洋均勢”戰略有好處（雖然會損及美國在朝鮮因為貿易協定而享受的利益），但從長遠看，美國“有可能由於默許一個戰爭巨人在眼皮底下成長而最終懊悔不已”。

文章最終以一貫的“馬漢腔調”委婉批評了美國一貫奉行的以“門戶開放”為核心的貿易中心外交政策，重申了他的名言：“只有巨艦和大炮才能保護和推銷美國的商品。”

丁香心裏不禁暗暗欽佩馬漢的高瞻遠矚，只有她這樣經歷過後世歷史的人才知道日本這個彈丸小國，後來在英、美等國有意無意的縱容下迅速成長，並對美國的國家利益構成了巨大的威脅，最終在半個世紀后把美國拖入了一場規模浩大的世界大戰。現在她如果把這個歷史趨勢告訴美國人，誰都會把她當成一個白日做夢的痴人的。

而馬漢不僅預言到日本的崛起，而且隱約感覺到日本對美國的威脅，其戰略眼光之長遠令人欽佩。不過丁香也感嘆馬漢作為一個有長遠政治眼光的先知，對現實政治卻幾近於無知。美國人雖然也推崇“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但山姆大叔手上的大棒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卻一直是軟綿乏力的，獨立戰爭先驅的立國理**、政治派別的爭吵和長期遠離歐洲的孤立傳統，導致美國的外交政策一直在“孤立主義”、“理想主義”和新興的“帝國主義”路線之間徘徊，國會議員們更熱衷於敦促美國政府和各個國家簽訂貿易協定，而不是批准給馬漢和他的海軍同僚們翹首期盼的造艦計劃撥款。

事實上，美國這個世界第一工業強國至今還沒有適應自己已經成為了世界強國的事實，美國人現在仍帶有理想色彩的認為商業手段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最佳手段。丁香承認商業手段的巨大殺傷力，後世美國以商業和文化滲透為核心的“和平演變”政策確實也取得過輝煌的戰績，但那畢竟是建立在美國傲視全球的軍事霸權基礎上的。現在的大部分美國人對於大棒的重要性還認識不足，亞當-斯密的信徒們仍然相信國與國之間的問題可以通過市場調節和討價還價來徹底解決。

丁香的思緒回到了日本的問題上。中華民族的奇恥大辱——甲午戰爭眼看就要爆發了，自己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影響歷史。其實甲午戰爭的戰敗也有它好的一面，它讓國人徹底的從所謂“同光中興”的虛幻光環中驚醒了，單純依靠引進機器大炮、頑固堅持“中體西用”的洋務運動徹底走進了死胡同，一部分人開始思考從政治制度上解決問題，變法維新、民主革命思潮終於破土而出。即使再頑固的人也從“天朝上國”的美夢中徹底回到了現實。

辛亥革命有它極大的局限性，民主革命的先驅們在現實政治中太理想化，以為改變了一個國體就能挽救中國的命運。丁香知道，只有以人民為基礎的全方位、徹底的革命才能真正挽救中國，保護這個古老脆弱的國家不再陷入辛亥革命后軍閥割據、換湯不換藥的萬劫不復的境地。二十世紀初的中國需要抓緊時間迎頭趕上，而這一切，需要自己的主導。

“不知道孫中山向李鴻章上書了沒有？康有為他們在幹什麼？北洋艦隊的海軍精英們有沒有意識到巨大危機的降臨？……”想着這些問題，倚靠在查理溫暖懷抱里的丁香開始覺得有些困了。

“你在想什麼，親愛的？”查理溫柔的撫摩着她的臉。

丁香放下報紙，享受着查理懷裏的溫存。自從那夜的溫柔后，陷入戀愛的查理每天都會來陪她吃午飯、吃晚飯，陪她晚上加班，幫助她處理文件，在她不忙的時候就陪她去郊外散步、騎馬。可愛的查理陷入了她妹妹所說的“戀愛中的傻笑”之中，每天都精神飽滿、陽光燦爛。

丁香轉過頭，柔情的凝視着他英俊的臉龐，湊上去，輕輕的吻他。

查理情緒高昂起來，捧住她的腦袋，貪婪的接吻。慢慢的，他的手終於忍不住開始亂動起來，在她的身體上小心翼翼的探索，發現她並沒有阻止，膽怯的小夥子逐漸膽大起來。

丁香從鼻子裏發出讓人迷醉的喘息聲，俏臉泛起片片潮紅。她寬容的滿足着查理的**，同時也享受着**被挑起的亢奮。得到鼓勵的查理開始大膽的探索神秘的部位，兩個人的心跳都如擂鼓般劇烈。

丁香的喘息逐漸加重，發出低淺的呻吟……

突然，丁香握住查理貪婪的手掌，溫柔而堅決的把它挪開，低聲告訴他：“你該回家了，查理。”

有點不安，有點失望，查理凝視着他心愛的公主，輕輕的吻她的額頭。

丁香紅着臉，低着頭，不敢抬眼接觸查理炙熱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害羞，或許這就是初戀的感覺吧？丁香不確定，畢竟，她從來不知道初戀是什麼樣的。

“那我走了，勞拉。”查理留戀的說，又留戀的放開她，走到門口，停住，又回過頭看她。

“再見，查理，做個好夢。”丁香仍沒有抬起頭看他。

關門的聲音。丁香的心裏有一絲失落。

她撫摸着發燙的臉，輕輕的對着門口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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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曾此時也有些心中失落。李鴻章中堂剛剛告訴北洋水師的將領們，購置新艦的計劃擱淺了。雖然沒有明說，誰都知道因為要慶賀太后老佛爺的生辰，頤和園擴建需要巨額銀兩，最後的結果，是原本用於海軍購置新艦的400萬兩白銀被挪用。不僅如此，連要求撥款60萬兩更新艦炮和鍋爐的奏摺也被打了回票，最後只拿到了區區五萬兩的日常維護經費。

如此匪夷所思的結果讓所有水師將領全部目瞪口呆。致遠號巡洋艦管帶鄧世昌拍案而言：“國之不存，園林何用！”氣的李中堂一陣咳嗽氣喘，大罵“狂悖”。

林泰曾本來也想直言抱怨，可是看着李中堂蒼老而憔悴的臉，他不忍心再讓他傷感了。北洋水師是李中堂的心血，多少年來，他戰戰兢兢、嘔心瀝血，終於有了如今這樣的家底，對北洋水師的感情，恐怕沒有誰比李中堂更深了。

大家都知道中堂大人不容易，為了搞洋務、為了建水師，多少人眼紅他，多少人暗地裏給他下絆子。別說那些滿腦袋“泱泱大國、華夷序列”的老古董了，就是那個同樣搞洋務的張之洞，不也是對李中堂處處抬杠嗎？太后老佛爺對李中堂也是又打又用，天威難測。李中堂不得不處處妥協、如履薄冰，還不是為了艦隊嗎？否則一不小心着了哪個小人的道，連艦隊也被那些不學無術的老古董控制了，這支號稱縱橫亞洲的鐵甲艦隊就等着分崩離析的命運吧！

散會後，大家都心情低落，各懷心思。

林泰曾回到自己的房間，桌子上放着的一封英文書信又勾起了他另外的心思。

林泰曾，字凱仕，福建侯官人（福州市）。祖父是林則徐胞弟，幼喪父母，依寡嫂生活。

同治六年（1867年），福建船政學堂招收首屆學生，林泰曾應考入選。在堂學習期間，“歷考優等”。光緒元年（1875年），姑夫沈葆楨（林則徐的女婿）派福建船政洋監督日意格赴歐洲購辦船用器械，並隨帶學堂畢業生劉步蟾、林泰曾等人出洋遊歷學習。翌年初，入英國高士堡海軍軍官學校深造。不久，國內召回日意格，林泰曾等只得中斷學習，隨同回國。是年冬，中國正式派遣第一批學生出洋學習海軍，林泰曾亦在其中。同年，上英國地中海艦隊“孛來克柏林”號鐵甲艦實習，后又改上“潘尼洛布”、“阿其力”及“威靈頓”等艦實習，巡歷了大西洋、地中海等處，學習設法、備戰、佈雷、槍炮等技術。署留學生洋監督斯恭塞格稱讚其“知水師兵船緊要關鍵，足與西洋水師管駕官相等”，堪以重任，“不但能管駕大小兵船，更能測繪海圖、防守港口、佈置水雷”，是最為出色的學生。

光緒五年（1879年）冬，學成歸國，林泰曾與同學劉步蟾一起將留學心得寫成《西洋兵船炮台操法大略》。是年底，李鴻章、沈葆楨聯銜奏保，以林泰曾“沈毅朴誠”、“學業有成”，薦升游擊，並賞戴花翎。六年（1880年），調赴北洋，管帶“鎮西”號。年底，奉派赴英國接收“超勇”、“揚威”號巡洋艦。翌年駕駛回國，因接艦有功，賞果勇巴圖魯勇名，免補游擊，以參將補用，充“超勇”管帶。八年（1882年）夏，朝鮮發生“壬午之變”，林泰曾率“超勇”艦隨駐守仁川，使日軍未敢輕舉妄動。事後，經李鴻章奏請，清廷以林泰曾援護朝鮮有功，着免補參將，以副將儘先補用。十年（1884年），中法戰爭爆發，奉命南下援救台灣。行至上海，朝鮮發生“甲申事變”，林泰曾等奉命率艦北返，迅速平定朝鮮政變，並防禦日本。十二年（1886年）初，李鴻章為新購的鐵甲艦配備官兵，以林泰曾充“鎮遠”艦管帶。十四年（1888年）四月，奉召赴天津議訂《北洋海軍章程》。奏呈清廷批准，北洋海軍正式成軍。林泰曾為北洋海軍左翼總兵，兼帶“鎮遠”艦，加提督銜。

林泰曾“性沉沒，寡言笑，存心慈厚，能忍人之所不能忍”，管帶軍艦，“用人信任必專，待下仁恕，故臨事恆得人之力”。沈葆楨贊他“深通西學，性行忠謹”。頻年巡歷重洋，駕駛操練均極勤奮，為創建北洋海軍出力頗多，李鴻章稱他“資深學優”。先後兩次隨北洋海軍出訪日本，給日本海軍界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稱他是中國海軍的“寶刀”。

此時，這把海軍“寶刀”正被一封英文信件困擾。昨天一個叫周旺的美籍華人來拜訪，送來這封奇怪的信件，寫信的據說是美國的一個華裔女商人，叫丁香。看着信件上俊秀美觀的英文字體，林泰曾估計這是一個美女。

信中丁香表達了對他們北洋將領的仰慕之情，並探討了中日在黃海爆發海戰的可能性，表達了對日本艦隊在機動力和速射能力上的優勢的擔心，信的最後還囑咐他不論戰局如何，當保有用之身，為民族之崛起盡心到底，切不可效莽夫自裁之勇。信后還附了一張劉公島附近暗礁分佈的詳細海圖，說戰況緊急之下，務必小心巨艦觸礁而亡。

林泰曾看着這封奇怪的信和這幅競比水師的地圖還詳盡的海圖，心中無比好奇。

正猜想中，他感覺一個人連門也沒敲就闖了進來。

不用看也知道，會這樣闖進來的人，肯定是他留學英國的最好的同學，劉步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