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閑人醉逢故人酒

第2章 閑人醉逢故人酒

北地苦寒多風沙,這個隆冬時節更是如此,翻過年去,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餓死和凍死。

幽州還算安定,嶺南道那邊因為和西蜀的數次開戰皆以慘敗告終,聽說早有了人吃人的現象,易子而食也並不稀奇。

張玉府攏了攏身上的紅袍,心下不免對這老天有着些許的抱怨,憑什麼它就可以肆意妄為的拿去百姓的性命而不負責任,人間有王法,那天地誰來管?

以前先生曾經說過書中的一句先賢聖言,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無情,對眾生平等,那為何死的不是那些個老爺大人,而是街頭百姓,既然天地對眾生平等,為何人與人之間終究是在身份上從鴻蒙之初的一開始就不太一樣。

張玉府想不清楚這個問題,也不想去弄清楚,他只知道,從他答應師父要去兼濟蒼生的時候,那天下的這個公平,他來給。

他什麼都不會,只會砍柴,有着一把子力氣。在先生口中,張玉府知道,這個天下很大,江湖中有許多神仙般的人物,御劍飛行的有,搬山請海移的有,練氣士也有,三教的神仙人物也有。各個王朝廟堂之上,同樣有一些大宗師人物。

他張玉府,只是一個打柴的,但是他答應過師父的話,就一定要做到,因為先生說過,大丈夫,一諾千金重。

張玉府沒有直接去南城或者是東城,而是在北城晃悠了很久,最終他沒能等來那個父親昔日的老友出現。最後,他去往了南門,刑江是一個百夫長,但是先生提起過,他是盧將軍的心腹。

傍晚時分,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而且有着愈演愈烈之勢,張玉府不得不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南城只有一家酒館還開着,推開門,裏面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副桌椅。

天氣如此,加之很快天黑,天黑以後就有宵禁,人人都回了自己的家,酒館當中,只有一個客人。他面前只有一小碟花生,但是有兩壺酒。

聽先生講起過,跛腳虎刑江,數年前就已經是四品的高手,像這樣品級的高手,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擔任一個實權將軍了,但在幽州城,他卻甘願做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能讓這樣的人心甘情願如此的,是幽州主帥蘇秣陵那個當今頂尖的統帥,也是盧欽見以及那個北地大軍師馮孝和。

張玉府沒有多麼的拘謹,就那樣徑直的走了過去,坐在了刑江面前。

刑江遞過了一壺酒和一隻碗,李玉府接過了壺,溫的。

“將軍在等我?”張玉府率先開口問道。

刑江沒有忙着回答,而是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之後,頓了頓,才說道:“不全是。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軍師讓我等誰,看到你之後,明白了,但是小子,你當真想好了嗎?”

張玉府輕鬆的笑了笑,說道:“奇謀馮孝和果然名不虛傳,但是只是將軍你一個人,怕是請不起我喝這壺酒。”

刑江冷笑了一聲,諷刺道:“你體內有着澎湃的真氣涌動,但既然不是你的,你又能動用幾分,又能吸收幾分?刑某的這壺酒,還算是請得起!”

張玉府搖了搖頭,起身出門,刑江沒有阻攔,他知道,張玉府不會離開。果然,張玉府去而復返,但是一身紅袍脫下,身上穿了一身白衣,不染纖塵。

手裏,多了一柄劍和一桿槍。

劍名故人酒。

槍名閑人醉。

長劍和長槍放在了門口,倚靠在門上,張玉府本人,則是回到了座位上,

抬起酒壺,大口喝酒。

刑江則是慢慢的,一碗一碗的喝酒,其實也不算慢,只是比起張玉府,看起來更加的斯文些。

至於花生,倒是成了一個陪襯,雙方都沒動過一次筷子。

待到刑江把最後一碗酒倒出,他沒有急着喝下,就那樣任由它在桌上涼透,然後他從腳邊提起一桿長槍,槍名近秋河。

一碗酒盡數傾倒在槍身上,然後刑江率先出門。張玉府把手中那個提了好久的酒壺放下后,也起身出門,路過門口,他沒有提起長槍閑人醉,而是選擇了故人酒。

夜幕降臨,飛雪更亂!

刑江有些詫異的看着張玉府手裏的長劍,有些不解。

張玉府呢,倒也不矯情,說道:“小子從未學過武,二十年來,師父只教過我砍柴,這柄劍里,有師父的一些劍氣,我想,你擋不下。”

一時間,刑江如臨大敵,手中近秋河斜拖於地,周身真氣涌動,撕碎了飄落的雪花,讓他周圍都成為了一個乾燥地帶。

師父的劍氣!這小子的師父,那個複姓公府的老人,天下少有的……大宗師!

近秋河得名於錦州的一條大河名,當年刑江在河畔一槍挑斷長河,踏入四品,便以此河來作為槍名。

近秋河在這些年來,因為在戰場上的戰功太過於顯赫,故而被評為天下名槍第十一的地位,而刑江,以四品搏殺過數位三品小宗師,跛腳虎之名,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都值得讓人敬畏。

但在那柄看上去有些普通的長劍面前,他卻不敢託大,那是公府閑的劍,天下第四的劍!

張玉府左手提劍,右手卻始終沒去拔劍,從刑江喝酒開始,他四品實力外露的時候,張玉府就明白,刑江忌憚他手裏的故人酒,但是自己卻沒有機會拔出此劍。他只要右手一動,刑江的槍一定會在他拔劍之前把他捅個通透!

“夠了!”兩字落下,大雪更亂,也震散了刑江的氣勢。

風雪之中,有一道高大身影前來,背負長弓,額頭上,有一道疤痕。

盧欽見!

盧欽見開口說道:“原本我以為那死秀才是讓我別攔住你入伍,後來才知道,他是給我弄了個障眼法,真正目的想截殺想要南下的你。”

張玉府沒有反駁,而是直直的盯着盧欽見,說道:“你欠我爹一條命,現在,我欠你一條。”

盧欽見眼神有些黯淡,低聲說道:“兩清了。”

張玉府搖了搖頭,道:“我欠你的,會還,你欠他的,你還不了!”

盧欽見忽然虎軀一震,有些失落,果然,張得意曾經說的對,當兵的不怕死,只是怕死在自己最好的戰友之後!

張玉府牽驢與盧欽見擦肩而過,盧欽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道:“我等你,等你打回北方來,到時候,你欠我的這條命,我親自拿回來。”

張玉府冷笑一聲,道:“我到時候送你去見我爹,你去和他懺悔!”

盧欽見看着張玉府的眼睛,從未畏懼過的盧欽見忽然有些躲閃,他心裏有愧。

如果只是戰場上沒有保護好兄弟,他盧欽見無愧,但是任由兄弟的妻子受人凌辱致死,兄弟的兒子下落不明,自己連一句話都沒說,他有愧!

有人風雪出兩遼,有人騎驢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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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鑒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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