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沈牧感到眼睛一陣刺痛。

夢中不應該有痛感的。

他無數次在這個夢裏循環，早就把夢中人物當做NPC，麻木的經歷墜機的那一刻，然後悵然驚醒，給讀者開單章留言：今日無更。

但進入眼睛的那滴可樂帶來的刺痛感讓他覺得真實，眼前循環無數次的場景也似乎變得生動起來。

即使沈牧明白最終這個夢裏飛機還是會墜毀，在此之前做什麼都是徒勞，他也決定做些什麼。

抬手，他幫大姐按下呼喚鈴，打開閱讀燈。

柔和的淡黃色燈光充斥整個空間。

大姐還在使勁拍着孩子後背，不過力道有些太大了，像是在拍冤家。

突然燈滅了，一片黑暗。

沈牧抬頭望去，想看看是誰關掉的。

才發現飛機客艙內空無一人，空調溫度還很低。

再一轉頭，大姐和孩子也都憑空消失了。

面前的小桌板上不知什麼時候放了一張平滑嶄新的A4紙，上面還有着剛寫下的黑色中性筆字跡。

沈牧想要拿起紙張，才發現自己雙手被銬在座椅扶手上，緊接着咔噠一聲清響，雙腳也被銬起來。

那張A4紙輕輕飄浮起來，橫在沈牧眼前，沈牧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好，沈牧，我想和你玩個遊戲。

在一次飛機失事中倖存下來后，沈牧就擁有了一項別人不具備的能力。

遨遊夢境。

平日裏的幻想，入夢時候可以迅速組成故事，沈牧自身在夢裏遨遊，他知曉全部故事走向，挑出不合理的情節，醒來后，這些記憶仍然保留。

沈牧憑藉這能力，塑造了同名主角，每日穩定更新三萬字，成為一名暢銷仙俠小說作者。

從此收入穩定，生活重新恢復了秩序。

但是靈感並不是每日都有，過度用腦造成思維的死循環，沈牧已經連續幾個月一直在重複做同一個夢。

靈感斷供，龐大的更新量耗盡了所有的存稿。

沈牧不得不做出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斷更。

今日一如往常，沈牧還被困在那個夢裏。

【「謝謝。」

沈牧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接過空姐提供的一杯可樂，小口喝着。

鄰座的大姐多要了一份餐食裝進包里，她的兒子咀嚼着口香糖，並用手扯出一半，裝進飛機提供的清潔袋中，不斷擠壓摺疊。

沈牧不動聲色的看着秒錶，他已經對這個夢了如指掌，再過三十秒飛機將劇烈顛簸，屆時這個孩子會被口香糖嗆住，鄰座大姐會起身呼救，然後不慎倒在沈牧身上，可樂會飛濺進沈牧的眼睛裏。

但是，夢境裏眼睛不會刺痛，任何現實生活里會引發疼痛的行為，夢裏都不會痛。

一分鐘后，飛機會墜毀，然後自己會醒來。

距離飛機墜毀還有五十五秒。

讓沈牧意外的是，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帶字面板，還伴隨着語音播報。

「感謝您的信任！為便於您理解，現就《修改器私隱協議》做如下簡要說明：……」

底下是綠色的同意按鍵和淡的幾乎看不清的不同意按鍵。

沈牧非常篤定過去在這個夢中沒有這個情節，對此他感到又驚喜又奇怪。

飛機失事帶給他嚴重的心理失控感，為了平衡這種失控，多年來他做事都極有規劃，在夢中也不允許自己出現意外。

時間一長，靈感耗盡，加之用腦過度，重複的夢境不僅讓他一遍遍回憶起飛機失事的痛苦，還有對自己創造力的否定。

這次夢境內容的改變，也許會給他帶來新機會。

這個面板別人應該看不到，因為一串長字已經排列到了鄰座大姐的眼前，如果能看到肯定會引起注意。

沈牧饒有興趣的翻閱說明。

從第二行開始，條款的文本變成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文字。

翻閱過程中，綠色的同意按鍵被沈牧誤觸了。

「開啟消息通知，一鍵獲取提醒。」

醒目的紅色提示，沈牧點擊開啟，此時距離飛機墜毀還有四十五秒。

「恭喜您（用戶：沈牧）獲得專屬新人禮包一份：不死之身。

每一次受致命傷害，僅削減99%的生命值，因頁面顯示百分比位數有限，小數點后可以有至少六位數字。」

沈牧視野右上方出現了綠色字體：

「用戶名：沈牧

種族：人族

性別：難

境界等級：凡人（下一境界：武者）

生命值：100（100）

經驗值：0（100）

特長：打野、整活、以及不會寫作

裝備：無」

「我最擅長的就是寫作好不好！寫作是我的生命啊！」沈牧在心中無聲吐槽，但緊接着他反應過來：

「這個面板，不正是我給主角設定的金手指嗎？這也不是新的內容啊？沒有新內容我怎麼更新？」

沈牧接着看下去。

「用戶協議與私隱提示：因您同意條款，很高興為您提供服務，想必您已充分閱讀全部條款，也接受了修改器對您的善意限制，在任何判定為比賽的場合，您輸了就會涼涼。」

「補充提示：涼涼代表靈魂的湮滅，為感謝用戶對修改器的大力支持，您走的會很安詳。」

「這夢白做了，和已有的設定一模一樣。」

沈牧心中暗想，又看了一眼秒錶，此時距離飛機墜毀還有三十秒，飛機要開始顛簸了。

飛機一陣劇烈的晃動，原本在玩鬧的鄰座小孩發出「嗝」的一聲，掐住自己的脖子，說不出話來。

鄰座大姐使勁拍拍孩子的後背，口香糖還死死卡在喉嚨，大姐慌了，開始呼叫空乘，但飛機晃動人心惶惶，不但呼救聲空乘沒有聽到，大姐一個沒站穩，倒在了沈牧身上。

沈牧手裏的可樂從杯子裏濺出來，飛濺進眼睛裏。

你是一個沒什麼天賦的仙俠小說寫手，依靠自己的夢境來完善情節。

果然，沒了夢境的依靠，你什麼也不是。

過去你一直都操控着他人的經歷，為了訂閱不惜讓筆下人物吃盡苦頭。

你有罪。

我很好奇，幕後操縱者如果有機會入局，會有什麼感受。

痛感代表着與夢境的脫離，代表着新的現實。

我也要讓你感受一下，***縱的人生。」

是沈牧自己的筆跡，沒人寫字比他更丑。】

「是的……我有罪……我斷更了……」沈牧喃喃自語，但他很快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飛機也消失了，他像一塊從大廈上剝離的牆皮。

周圍呼嘯着寒風，氧氣很稀薄，他在墜落。

秒錶顯示，一分鐘。

「勇敢勇敢我的朋友~」沈牧腦海中只來得及浮現這樣一句話。

隨後，就感覺到後背、屁股、腳跟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劇痛，然後整個身體像是泡進液氮中，一瞬間的極寒刺骨，隨即毫無知覺。

「提示：用戶受到致命傷害（高空墜落），不死之身發動。

生命值：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