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暴起
“這般說，除卻組建民團馬隊，還有固原的楊大帥徵兵徵到你們千戶所？
然後崇信許千戶就叫你們民團頂上去，而你們過來買馬以消邊軍之災？
而這，便是買馬的定金？”
劉道奇是個四五十歲的老漢，此時正拿出一罐不知何處弄來的精緻茶葉，用熟練的從炭火上端起滾燙的泉水，這讓已經點燃了熏煙的大廳內飄逸起更加濃郁的茶香！
“回兩位將軍爺，可不是么！你說咱們這等人，殺殺無用的流賊還成。卻一輩子種地的，能成為邊軍打韃子么？”李乘舟態度放得很低，待說完，雙手一攤，滿臉無辜道；
“那自然是有些牽強的！”趙吉呵呵一笑，忍不住彎腰撿了塊金子咬了咬，嘖嘖道：“當然，你這人還是能處的，但奈何這...實力！”
“趕鴨子上架呢，不瞞大人笑話，小人夢裏還是種地呢！”李乘舟說完，見劉道奇等會心笑了笑，便繼續趁熱打鐵道：
“那劉大人，趙大人，這馬兒？”
“這年頭，無人買馬，所以馬兒有！但咱們做不得主.....”李乘舟態度不錯，趙吉與劉道奇說了半餉卻擺了擺手，還是露出難色。
“莫不是要官府與王府的批文？”李乘舟善解人意，
“有那批文那還有甚麼油水？”劉道奇心中罵道李乘舟愚蠢，卻將腦袋看向旁邊道：
“那倒不是，只不過我等只有看護此處的權利，至於買賣，還是得全憑王爺定奪......，是吧！吳大家？”
李乘舟聞言像個無奈的孩子，轉頭又看向了坐在東邊的一無須男子，神情更是討好。
“吳公公，這...，小子時間緊迫，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您看能否通融通融？”
吳莧貴是王府的人，平日裏算是監管之職，原是平涼城犯了勾嫂案子便隻身投入王府凈了身子，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混混出身，平日間在這西北本也無事，但今日突然被李乘舟到訪而打亂了平淡的日子，此時又被兩個千戶盯着，那裏不曉得自己礙了事，心中倒是頗為慌亂。
然慌亂歸慌亂，富貴險中求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吳公公也敏銳的感覺到了商機。
“俺...咱家能有何好處？”
“哦！吳公公這是同意了？”：劉道奇說完哈哈大笑，卻是看着李乘舟道：“既如此，便看李小兄弟的意思了。”
“合著不是一條龍服務到家，價格還沒談攏，就需要支付額外費用……”
李乘舟心裏麻麻批，嘴上卻樂呵呵道：“應是之理，卻不曉得如今這馬兒多少銀兩一匹？”
“二十兩！”
劉道奇開口便是行家，價格比市面上還貴。卻不料李乘舟毫不猶豫道：“果然便宜，劉千戶厚道。”
“既如此，我們在流賊那裏搶來的銀子還有一些，就一匹馬兒二兩銀子，絕不虧待了吳公公，如何？”
…………
李乘舟居然不砍價，還居然說便宜，這讓幾人目瞪口呆懷疑不是李乘舟傻缺就是平涼的馬價已經上天。
吳莧貴聞言哪裏還有不願的道理，二兩銀一匹馬，一千匹馬不就是兩千兩？
乖乖，早說太監有前途，這兩粒丸子去的秒。
“但憑李團將……心意。”吳莧貴連忙答應。
大事已經商量談妥，細節微末什麼的哪裏重要，趙吉卻突然想到李乘舟一行人不過二十餘，不由得問道：“卻李兄弟這馬兒如何帶回去？”
“不瞞大人笑話，在下此回帶了四五百民夫過來，如今帶着剩下的銀子就在外邊不遠，就等着大人同意，才敢進來牽馬呢！”
“民夫，牽馬？”劉道奇樂道：“許是李團將帶來的人不會騎馬？”
“唉！”李乘舟尷尬得雙手一攤：“流賊沒來時，咱們這一行人多是泥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又哪裏有幾個騎馬的。”
趙吉聞言豪邁道：“哪裏需要這般麻煩，你且去叫些人來，我自叫人給你說個法子，定叫你輕輕鬆鬆的將馬兒帶回去。”
“哦，還有這等事？”李乘舟驚訝萬分道：“既如此，李某便將人喊進來，然後大人在叫些人來教導一番，當然，小弟也不敢讓兄弟們白教，就一人也給二兩銀子如何？”
劉道奇在旁邊徹底傻眼。
“瞧這個傻大個，花鄉紳的錢不當錢是吧。”
銀子在眼前小小團將嘴裏似乎就是石頭，三人徹底驚訝，卻忙不迭的答應，而趙吉二人卻不約而同的說道：“人人都有？”
李乘舟似乎面子礙住了聞言一咬牙道：“大人既然發話，只要教的好，那自然人人都有。”
你自己送上門，那就不能怪我們了！
今日遇見了一輩子沒見過的肥羊，劉道奇心中激動心情難以言喻。
聞言轉了轉眼睛對身邊之人迫不及待耳語一番，便趁熱打鐵道：“既如此，那李團將便差人過來便是，劉某這裏馬兒馬上給你牽來。”
.......
李乘舟來時想過很多結果，但從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麼順利，由於缺響與乾旱，邊軍和地方都難以出錢買馬。
這導致群牧所早已經養馬成患，且賣不出去，這導致群牧所的馬匹已經超標了，但秦王爺可不在乎。
當然，價格也有很大的關係。
要知道李乘舟談好了兩萬四千兩銀子，其中兩萬兩是買馬的錢，比韓王莊子要貴了一倍，明顯的是被宰了羊的。
兩千兩是給吳莧貴的封口銀，也足夠他在王府當完下輩子的值，當然，下輩子他還願意做太監的話！
所有人都很開心，除了一言不發的李平安，因為李乘舟大手大腳花的是他家的銀子，這讓他屬實覺得怪異。
“三位大人身份尊貴，卻願意結交小人，小人真是不勝榮幸。”
在等待中幾人居然推杯換盞，李乘舟越發客氣，直到一個時辰后。
或許是兩位前輩千戶覺得不大厚道，最後更是在李小爺的千恩萬謝中說要白給了三百多石豆子，而嘗到甜頭的吳莧貴也在聽到李乘舟缺糧后順勢答應了李乘舟想要找西安秦王爺買糧食的意願。
吳莧貴並沒有覺得這件事自己辦不成，因為據他所知，王倉的糧食都爛的發霉了也沒人處理，這年頭就這是樣，王府與大戶人家的糧食多得爛掉，而百姓無土無糧無立錐之地，若不做佃戶，只能藏進山中以蓬草樹皮為生！
“公公與大人大恩，二狗子沒齒難忘！”
不多時，隨着有人稟告馬兒已經準備好了，而李乘舟的民夫也到了，眾人方才起身相邀而去。
時光荏苒，其樂融融。
微風馳聘的綠色河床丘陵間，水草正肥。
李乘舟驚訝於千戶所的效率，但心中也清楚，這其中多半還是因為鈔能力的本事佔了多數。
遠遠望去，是群牧所四方湧來三四百人左右，這些人貌似聽到了什麼消息，全部出動。
李乘舟甚至在其中見到了女扮男裝的女子與滿嘴掉牙的老叟手拿着馬杆驅趕着馬群。
“人有些多，李團將不會介意吧？”
趙吉走在前頭，看着近乎全體出動的牧所馬戶，對着李乘舟頗為歉意。
但這事情是李乘舟自己找的，剛好他也省點一筆不菲的封口費。
“這全都到了？”半是驚訝，半是問詢，李乘舟招了招手，便是周玉等人又抬上十幾個箱子向這邊而來。
“承蒙李團將慷慨，大夥都想見識見識。”
劉道奇如何不曉得箱子裝得是什麼，此時注意力自然即將到手的財富手中。
而遠方劉承宗扮作的尋常民兵表現的非常懂事。
點頭哈腰間被群牧所的人扶上馬背，似乎真箇正在請教着什麼。
然後又接過牧所人們的身上重物，隔老遠都能聽到原來如此的感慨。
趙吉越走越奇怪，他為人粗豪卻也心細，一輩子跟馬打交道的卻發現那些不會騎馬的居然都帶着羅圈，且手上還有長期拉繩的老繭，不由得心中一緊的同時，只聽見遠方傳來轟隆巨餉。
卻一個覺得不妙，迎面而來的周玉已經湊到跟前，並一把尖刀摁住了他的胸膛。
“別動，動就剌了你。”
趙吉悚然大驚，恍然大悟的腦袋不自覺的看向四周。
果然，西邊而來的騎兵衝殺而來，山呼海嘯。
而千戶所的馬戶卻被突然奮起的勞什子民兵打翻在地，變成了兇悍強盜。
而騎在他頭上一輩子的劉道奇，此時正脖子滴血攥在那原本的冤大頭，如今的索命閻王手中，化作了枉死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