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噩耗
“哎,用不了這麼多,你們……”
蘇英嚇了一跳,但她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臉色一變拿着錢往外追。
蘇摩見狀跟了出去。
只是對方像早就計劃好的一樣,動作乾脆利索,上車就走,怎麼喊都不停,隱隱還能聽到句,“送錢都不要,真是傻子。”
“遭了,壞事了。”
蘇英拿着一沓錢像捧了個燙手山芋,坐立不安,來回踱步。
蘇摩有些看明白了,看樣子這是有人藉著買飯的由頭上門送好處。
“別急,你給秦雁說說,他應該知道對方是誰。”
“嗯。”
蘇英小心收好那些錢,臉上的焦愁卻是藏不住,忙用店裏的座機撥通了秦雁的電話……
傍晚。
天色漸暗,老舊的出租車碾過斑駁泥濘的街道。
蘇摩靠窗坐着,靜靜的望着窗外零零散散的雪花出神,似乎還沒從母親已經離世的傷痛中緩和過來。
幾年的牢獄生涯令他整個人都變得寡言少語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整個世界給拋棄了,也看不懂了。
窗外的暮色也被陸續亮起的燈紅酒綠渲染出一抹旖旎。
五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的東西,也幾乎消磨光了他的銳氣和心氣。
一路無話,車子來到東郊的公墓。
蘇摩下車進去,按照蘇英給的地址找到了母親的墓。
看着母親的遺像,蘇摩瞳孔一顫,額角青筋鼓跳,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攥住,薄唇緊抿,散盡了血色,幾乎窒息。
許久。
點燃了根煙,他慢慢坐下,垂頭低眉,淚如雨下。
……
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車站前的一家餐館已經開門營業,寡言少語的男人拿着掃帚掃着門前的落雪,周圍走過不少出站進站的乘客,生意不錯。
賣的是早點,包子、豆漿、油條。
男人似乎有些抵觸那些人的談笑,遠遠逃開,孤僻的站在路燈照不到的地方,雙手拿捏着掃帚,在地上拖帶起唰唰的聲響。
偶有聽到別人嘴裏談論幾句自己不太明白的流行語,男人才會微微抬頭,眼裏流露出迷惘思索的神色,但他很快又掩飾了過去。
男人,正是蘇摩。
“哥,吃飯啦。”
等聽到妹妹的招呼遠遠傳來,蘇摩驀然回神,扭頭一看,大半條街道不知不覺都快被他掃乾淨了。
秦雁也剛好回到店裏,打了個招呼,神色疲憊,頂着黑眼圈,恐怕一宿沒睡,隨手拿過幾個包子狼吞虎咽的吃完,帶着昨天的那些錢又急匆匆的出了門。
蘇摩問道:“他經常這麼忙么?”
蘇英邊給女兒喂着飯,邊沒好氣的道:“我都習慣了,他那人一忙起來就不分白天黑夜的,中午我還得去給他送飯,不然肯定又是泡方便麵,都熬出胃病了。”
明明是抱怨的口吻,蘇摩卻聽的笑了,想了想,他輕聲道:“對了,我打算出去走走……”
蘇英喂飯的動作一頓,截然道:“出去可以,你得先說好啥時候回來。”
蘇摩想了想,“入春吧。”
“嗯,那行。”
知兄莫如妹,蘇摩之前魂不守舍的模樣蘇英這個當妹妹的自然看在眼裏,那種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看着從頭到腳沒什麼不對,但仔細一看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味。
和秦雁相處多年,蘇英自然明白這是什麼人才會有的反應,而且昨天她也聽到了“苦窯”兩字,也終於知道為什麼蘇摩這麼多年沒個音訊,暗暗一嘆,心疼不已。
趁着空閑時間,蘇英走到櫃枱後頭,從抽屜里取出一小沓錢,小聲道:“哥,這錢你拿着,不夠給我知會一聲,出去散散心也好。”
蘇摩反而躲得更遠了,忙擺手,“這錢你自己留着,我那裏還有積蓄,夠了。”
這是實話,他除了打黑拳,暗地裏自己也投過注,幾個銀行賬戶零零散散加起來少說有四五百萬,不少了。
見蘇摩不像說假話,蘇英才熄了心思,但叮囑的話還是少不了。
轉眼時間過去半個多月,蘇摩補齊了一些證件便又獨自坐上了去往外地的火車。
他之所以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為的是想要獨處的空間。就像一個找不到自己位置的人,不明白存在的意義,放在哪裏都會渾身不自在,但最不自在的還是在親人身邊。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雙掌的變化。
自己這雙肉掌,個中付出的艱辛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當初每天僅是養手都得花去大半天功夫,再配藥粉,揉以粗鹽,三年日夜苦練,數千斤的粗鹽都被揉搓成了細粉,手心手背,五指掌肚要悉數裹上了一層硬繭,這才算初入門徑。
功夫,自然是別人傳的。
入伍前他算個刺頭,入伍后也是三天兩頭的被關禁閉,結果遇上了一位老兵,被一頓收拾,至此才發現了新天地。
原本那老兵壓根瞧不上他。一個人沒有紀律性,不服管教,更無法約束自己的脾性,還想學功夫,指不定功成之日離死期也不遠了,害人害己。
可蘇摩不服輸啊,更加不甘心,打又打不過,那就只能說,整天湊在人家跟前嘴就沒閑過,好言好語的話不聽,那就罵,愣是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這一罵自然免不了又被一頓收拾。
等收拾完了,兩個一起關禁閉。
一來二去的,沒成想二人不打不相識反倒成了朋友。那人實在受不了蘇摩天天在身邊像鬼一樣晃悠,退伍前乾脆扔下一本“鐵砂掌”的小冊,又將那藥粉、藥膏、葯湯的配比成分一一說清楚,才算徹底解脫。
按照小冊上說的,這老皮盡褪,筋骨易形是手上力道由明轉暗,勁通十指才會有的變化,外家功夫轉為內練。
但當年那傢伙似乎也沒達到這種境界,他心裏沒底,便想着故友重逢,再見一面。
河北的一座小城。
眼瞅着都要入春了,沒成想居然連着下了好幾場大雪,趕上了最冷的時候。
蘇摩一路過來走走停停,花了些時間,順道也看了看各地的風物,心裏不禁感嘆祖國的飛速變化,心境也跟着變化。大起大落,再回過頭細看過往的一切,似乎又是另一番感受。
出了車站,蘇摩打了個車,“師傅,去……”
“本台最新報道,昨日凌晨,H市發生一起慘案,一名警員在家遭人槍殺,妻女雙雙重傷,目前仍在搶救中。劇警方透露,歹徒共有三人,兩人已被當街擊斃,現仍有一人逃亡在外,目前警方重金懸賞,凡提供……”
蘇摩話還沒完就被出租車裏的電台報道打斷,他突然感覺一陣心神不寧,喉嚨里的話鬼使神差的又咽了回去,整個人愣了四五秒鐘,直到司機師傅催促才回過神。
“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
他開門下車的同時就已經撥打了飯館裏的電話,只是電話接通后,不等蘇摩鬆口氣,一個陌生的聲音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喂,我是H市公安局的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