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遠慮

第七章 遠慮

令孟大小姐變色的,正是平東候讓福伯帶回來的信。

當日,東平候在離京城二百里地時接到旨意,旨意大意是,如今西涼缺兵少將,着東平候不必回京復旨,帶上兩千近衛軍,即刻啟程涼州,協助當地守將趙毓敏駐守涼州。

早到京城候府中的福伯得到消息時,東平候己接旨去往涼州。

福伯不敢擔擱,急急去求見候夫人催氏,在主母汪汪的淚眼中,輕車簡從的追往涼州。緊趕慢趕的走了十日,才追上了自家主子。

東平候見到福伯倒不意外,女兒對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向來上心,自己即便在外領兵,女兒也是從未斷過派人送信送物。自己自北邊啟程時曾有信與她,知會了行程。知道自己不日回京,自是早早讓人到府里候着了。

對於這個年僅十二的女兒,東平候自來不當尋常孩子看,這女兒自小行事便頗有章法,對經商營生和田莊農事大有見地,幾歲的孩子便能經營母親諾大的嫁妝,且出息比之前每年多出幾分,妻子當年陪嫁的都是能人,這幾年陪嫁的鋪子田莊全給了女兒管着,能讓妻子那些單個放出來,都能獨當一面的陪嫁對一個半大孩子言聽計從,可見女兒也是有真本事的。

自己這一征,惹下的麻煩不小,許多事二弟遠在東丹鞭長莫及,母親年邁,兒子外出遊歷,妻子不頂事,這往後很多事情說不得還得這個女兒來主事。

妻子出身世家,教養雖好,心性卻柔軟太過,做個太平主母尚能支應,一旦逢變容易陣腳大亂,遇事還不如女兒能當機立斷。有些事該準備的該謀划的都要準備謀划起來了,以防一時被打個措手不及。於是當下即修書一封,把事情經過,能說的都祥盡的說了,不能寫於信上的也有口信讓福伯帶回刑州。

是夜,直到丑時,當值守夜的宜秋還聽到自家主子在床上不停的翻來覆去的煎着烙餅。

此刻床上的孟無憂深覺楊家簡直欺人太甚,正極力的壓下中燒的怒火,把事情在心裏慢慢的過了一遍:“楊三一直是楊家老夫人與楊太后的眼珠子似的存在,讓他上戰場不過是為了往後行事作一個憑藉,試想,楊家雖勢大,也還不能一手遮天,楊三寸功未立便加官進爵,總難以服眾。但他們自然也知楊三之能,不過是鬥雞玩狗,真刀真槍是否摸過也未可知。這樣的楊三,他們不可能真的是讓他去以命搏功。

楊三隨軍北上,楊家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父親領兵,幾無敗績,隨軍將領中還有宣威將軍佘遠志,佘遠志雖非常勝將軍,然而為人最為愛惜兵士,打仗以穩見長,從不打沒有勝算的仗。

北方游牧民族雖驍勇善戰,但畢竟人數不多,慶朝以八萬之師,即便是雙方短兵相接,也大有勝算。

這樣萬全之下,楊三卻戰死沙場,屍骨不全。以楊家往日的行事,楊太后對楊三這個幼弟非同尋常的寵溺,兼之多年前的舊怨,父親的事恐難善了,被遣涼州,只怕只是個開端。

楊三之死,楊家與太后把賬算到了父親頭上,一個征戰獲勝的主帥,一無內戰,二無外敵之時,班師卻不得京門而入,這樣匪夷所思之事世所未聞,聲稱涼州缺軍少將,卻只讓帶走兩千近軍,從這一事看,楊家連惡意都不加掩飾了。

自家雖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小門小戶,作為一個有兵權的世襲軍侯,自有自家的實力,更遑論朝中姻親故舊也不在少數,單父親的岳家,清河崔氏也是個頗有根基的積年世家,姻親向來榮辱與共,一且父親出事,斷無袖手旁觀之理。但也耐不住他們象條粘粘膩膩的蛇似的纏將上來。

若在京中,要動父親必定要大費周章,但若作為一個駐邊將領,邊城離京又遠,駐地還是個貧脊荒涼之地,想要發難實在是太容易,單是糧草一項都能使之應接不暇。

照皇上的為人,此事定非他本意,耐何太皇太后,皇太后與太后均出自楊家,時人以孝為天,皇上即便貴為天子也有所忌憚。楊家作為三代后戚,多年經營,勢力早已坐大,在朝中關係更是盤根錯節,很多世家勛貴都要避其鋒芒,輕易也不與之為敵。

涼州還有個楊家的眼中釘懷王在,他們選擇把父親弄到涼州去,說不好己生出了一箭雙鵰的主意。

想到涼州,孟無憂不由想起了那個總是一臉陽光的少年,如今的懷王。孟無憂不由惡意的想:“城門失火,禍及池魚,但不知道父親與懷王,哪個才是池魚,也許,都是一箭里的兩隻雕也未可知。”

父親那裏的事還得細細謀划。父親不能回京,祖母與母親不知道又生出多少心事來。

想到母親,孟無憂不由得又撫了撫隱隱作痛的額頭。幾年相處,讓她徹底的明白了為何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小時候自己破了一點油皮,哥哥摔了下膝蓋,母親都能把眼流成河,父親現如今出了這事,估計母親天天得水漫金山了。孟無憂捂着臉想:“這淚也不知哪裏來的。”

一出一出的想着,心情倒是慢慢的平靜了幾分,迷迷瞪瞪竟睡了過去。

孟無憂不知道是城門還是池魚的懷王得到東平侯班師途中被遣往自己的封地時,也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城門還是池魚:“楊家大抵是不願再忍了”。想到楊家的不能再忍,懷王不由冷笑一聲:“不過是憑着女人幾兩血肉顯赫起來,柴家不只願忘恩負義,他們得意慣了,真當這天下姓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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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風雨半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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