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咋咋呼呼的東葉為芙蓉仙山帶來了一點熱鬧,又很快離開。
顏如昭在結界成型后,每日都要耗費大量靈力維持,因此總有些神色懨懨。
天道仍然在蟄伏,顏如昭每日打坐時,與芙蓉仙山結合的片刻,能感受到山頂上方越來越濃烈的壓制,那是天道在聚集力量。而層層烏雲又再次席捲而來,門內弟子或許還沒有察覺,但顏如昭前幾日已經接到不止一個長老的傳音詢問了。
顏如昭只能稍加安撫。
她能做的已經全部做到,如今,就只有等待了。
她日日都待在芙蓉仙山上,宅在凝霜閣中,倒有些像她那三千年間的閉關時光。
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現在身邊有了謝寄凡。
謝寄凡很顯然也感受到了她最近的精神不濟,她只和他交代過天道的存在,卻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為什麼要收集那些仙器,也沒有同他說過自己如今在做些什麼。
她沒有說,他便也不問,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側。
謝寄凡雖然看起來情緒穩定,但顏如昭知道他每天都在想盡辦法地哄她開心。
先是為她彈琴,等她將自己喜歡的曲子都點了個遍之後,又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樂器,彷彿他一個人便能開一個樂坊似的。
顏如昭無奈,便拉了謝寄凡教他下棋,兩個人落子都慢,一盤棋能下一天,就這樣消磨時光。
然而沒想到,謝寄凡學棋也學得快,剛開始顏如昭為了不讓自己贏得太輕鬆,還會讓他幾個子。到了後來,他竟已能和自己勉強打個平手。
顏如昭想,自己第一次收徒,便收到個這樣聰明的,倒讓她有了些成就感。
這樣閑散的時光不知過了幾日,某日清晨顏如昭結束打坐,起身時,卻發現謝寄凡守在凝霜閣門前,不知站了多久。
此時秋風乍起,凝霜閣門前種了棵梧桐樹,落下幾片枯葉,被風卷着勾住了他的髮絲。
有那麼些蕭瑟疏落之感。
“仙君,生辰喜樂。”少年站在她身前,眼神純凈而赤誠。
顏如昭愣了半晌。
她都忘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過去的幾千年中,她幾乎不過生辰,偶爾記起來,大概率也錯過了時間,她也並不會去在意。
倒也不是沒有人記得,只是大部分都是各個宗門裏負責交際往來的弟子們記着,即使她沒有辦生辰宴,也會定時給她獻上賀禮。
至於岑溪……他不忙的時候大概會送上句“生辰喜樂”,宗門事務繁忙時,他也無暇分心給她這個在芙蓉仙山上躲懶閉關的傢伙。
顏如昭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聽見過這樣一句正式的生辰祝福了。
謝寄凡顯然是一直記在心裏,在門口守着,一定要做第一個親自同她說這句話的人。
少年人執拗的小心思和儀式感。
但顏如昭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她笑了,伸手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有沒有生辰賀禮?”
謝寄凡上次給仙君送禮時,遭到了人皇的一記重擊。人皇地位尊貴,能大手筆地拿出那樣大一塊龍涎香,他那些廉價的點心和糖畫頓時黯然失色。
後來再想起那日,謝寄凡其實仍會羞愧。
他不怨懟人皇搶了先,也並不怨天尤人。
謝寄凡只是覺得,的確是自己思慮不周。仙君的確不常去人間,也許未曾嘗過那些點心,可是,那終究只是尋常之物。
他的仙君,豈是能用這些尋常之物敷衍的?
謝寄凡每每想起那次的贈禮,便覺得自己實在思慮不周。
他一直在找一個機會,能夠向仙君呈上更加用心的禮物。
謝寄凡知曉顏如昭的生辰。他第一次被送上芙蓉仙山時,送他來的仙長以為他是玉羅仙君看上的爐鼎,同他傳授了許多仙君的信息。
其中便包括她的生辰時日。
謝寄凡當初對此事厭惡至極,那仙長說的他也不屑一顧,只是不知為何,卻仍舊印在了心裏,一直記到現在。
他此時倒有些慶幸自己出眾的記憶力,否則,他也沒有機會在這日當面為仙君送上一句“生辰喜樂”。
謝寄凡望着顏如昭朝他伸出的手,第一次膽大妄為地輕輕握住。是小心翼翼的力道,若仙君稍有迴避之態,他便會立即放開。
可顏如昭任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觸及她手指冰涼的溫度,謝寄凡一時鼻尖有些酸。
“當然有,當然有的。”他忍下所有的心緒,開口道:“仙君可願意隨我來?”
顏如昭便有些好奇。
她的這小徒弟,為她準備了什麼驚喜呢?
謝寄凡先是帶她乘上了一朵祥雲,顏如昭上去時,便感覺那祥雲似乎與普通的祥雲不太一樣,而沒等她反應過來,那雲朵便輕飄飄地將她的身軀捧起,幻化成了一匹馬的模樣,讓她與謝寄凡前後共乘着。
“誒?”顏如昭愣了一下,隨後,祥雲化成的馬便在清晨的芙蓉仙山上邁開了大步,一直邁上了天空。
謝寄凡坐在她身後,輕輕地扶着她的手臂,少年溫熱的身軀環着她,祥雲馬越走越高,來到了結界之下的天際。
從這裏,他們可以俯瞰整個玉羅門的景象。
顏如昭還沒有在這麼高的地方看過自己的宗門,她一時連話都忘記說,只是沉浸在這樣新奇的體驗中。
祥雲馬再次邁開步子,奔走了起來。
天際的風是舒適的涼意,顏如昭浸潤清晨的空氣中,她髮髻本來就鬆散着,這時已經全數散在背後,隨着祥雲馬的速度刮蹭着謝寄凡的臉頰。
仙君的髮絲,也仍是那道百合焚香的氣息,淺淺淡淡,沁人心脾。
她的發尾觸及謝寄凡的力道很輕,帶着一絲的癢意,滲進了他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