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陳林虎對自己行為的幼稚程度有清晰的認識,但看見張訓見了鬼一樣的表情,他還是覺得自己幼稚一把非常值得。
他幾個彈跳竄下樓,動作敏捷地避開扛着行李往上爬樓的新生,不理會別人的眼光,痛快地落在一樓地板上。
張訓跟在他身後下樓,見他兩腳站穩后直起身,扒拉兩下劉海兒,腦子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站在樓下等張訓,雙手抱臂放在胸前,看着過於沉穩,誰過去都想喊聲學長。
“下樓梯溜地走費鞋是吧?”張訓跟着他上躥下跳的心臟咽回了肚子裏,“周壯壯他媽真是看走了眼,‘穩重’倆字兒用你身上它自個兒都委屈。”
陳林虎扳回一大局,非常寬容地沒跟張訓計較,只是道:“掃樓道的大爺下樓了。”
“啊,我瞧見了。”張訓點頭,“從我旁邊蹭過去下樓的那個嘛。”
陳林虎淡淡道:“大爺都能超你車。”
慢的跟王八蛋似的,還嫌別人下樓快。
“我發現你這人話雖然少,”張訓很費解,“但怎麼罵人都一套套的呢?”
賣被褥的地方離八公寓挺遠,但跟張訓回書吧順路,觀光車似的校車塞得滿滿當當,兩人只能走着去目的地。
新校區也挖了一個人工湖,比照片上看的老校區更大,湖面上架着木橋,方便多對情侶依次排開,而不是都擠在一個亭子裏面面相覷。
周圍綠化的不錯,陳林虎在湖周圍的草叢裏多看了兩眼。
“別看了,”張訓說,“這大熱天的哪兒有蛤(框)蟆出來遛彎兒,跑一圈腳底板都燙起泡了。”
陳林虎被揭穿了目的,收回目光改看張訓:“這麼熟練,你大學逮過?”
“我大學那會兒哪有空干這個,”張訓叼着煙,說話也跟着含糊,“我都忙着幫人寫情書酸詩,促成一對對小情侶,做夢我都光着膀子拿個弓箭,背上還長倆小翅膀,逮誰射誰一帶着情書的箭,就是每一箭都按字數收費。”
陳林虎捋清這話里的意思,感情這人大學四年都在發展副業,給人當代寫。
“你大學學的是?”陳林虎問。
張訓報了個大學名字,隨意道:“文學系。”
“哦,”大學是名牌大學,專業陳林虎並不了解,但憑感覺點頭,“那也不算不務正業,當練筆了。”
張訓被陳林虎認真嚴肅的表情逗樂,笑了好一會兒。
“你當老師教什麼?”陳林虎難得被勾起好奇心,“不能教寫情書吧。”
“語文,”張訓頓了頓,沒迴避這個問題,“教之乎者也,閱讀理解,以及透露一下數學大題再不會也得寫個‘解’的知識點。”
陳林虎覺得張訓這會兒是個實在的文化人,他說話都講押韻。
陳林虎對老師的印象還停留在他高三時期那個走路生風臉黑如煤的班主任的形象上,跟張訓自由散漫的模樣怎麼也掛不上鉤。
“怎麼想着來這兒,”陳林虎問,“跑寶象來打工?”
寶象市是個小地方,就業機會也相對較少,留在這兒的大部分都端鐵飯碗,過朝九晚五一頓三餐的生活,出去的年輕人基本沒幾個回來。
陳林虎沒問他辭職的原因,這讓張訓擰巴的神經逐漸舒緩下來。
“沒別的地方去,”張訓笑了笑,“想過跑得遠點兒,但又覺得遠方有點兒嚇人。”
陳林虎莫名有些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能像是他一想到“將來”兩個字,就跟沒穿褲子似的空虛差不多。
“我當時選這裏,”陳林虎低聲道,“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爺爺在這兒。”
他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開學日的浪潮里,但張訓還是聽見了。
張訓好像從陳林虎沒頭沒尾的這句話里感受到一點兒認同和理解,有點奇妙,類似你跟你認定不會聽懂的小孩兒抱怨你今天很倒霉,而他拍了拍你的肩膀,你發現你被他安慰了。
“也是,我要是能選,也選有親人的地方去,”張訓忽略掉那點兒奇妙感,嘆口氣,“可惜上年紀的長輩都沒了,只能將就着找晚輩,所以投奔了段喬這孫子。”
無視掉後半句的調侃,陳林虎從前半句里整理出一個信息,張訓可能沒有能讓他做選擇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