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血債血償
隨着沉重的號子聲音,一門門山野炮在黑夜裏被推進了發射陣地。
一旅幾個骨幹營,都在前沿做陣地徹夜的準備,第一師象是被揭到了逆鱗的一條暴龍,從上到下都眼睛血紅的。
從申海起事以來,雖然苦戰也打過,從來沒有這樣被人打得不能還手!
賀一航在炮兵陣地上,大聲指揮民夫們把一箱箱的炮彈挑了過來。今天這個火暴性子的團長,就準備用炮火將張家堡推平!
王峰還是老規矩,作戰前夜和幕僚們到前沿的各個連隊看看轉轉。
呂四跟在他身後兩步低着頭,渾身肌肉緊緊的,似乎在他矮小結實的身體裏,蘊藏的全是屈辱和憤怒,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在前線看了一圈部隊,王峰才停了下來,招手讓呂四上來。在夜色里他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吳文才拉着幾個幕僚悄悄的走開了,想給這個老朋友留點面子。
呂四上前一步,聲音就象在胸腔里爆出來的一樣,既壓抑又低沉。
“師長,這次教導團給您丟臉了,但是我不信教導團就干不過那些老北洋!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也不比誰多條胳膊!這次您怎麼處罰我都成,就兩個要求:一是放沈營長一馬,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二就是讓我上前線去,明天拂曉攻擊,我和教導團的弟兄,死也要找張家堡的敵人,報這個仇!”
王峰聽他發泄完,背着手轉過了身,聲音淡淡的:“老四,再陪我走走。”
兩個人並肩一起朝炮兵陣地走去,一路上的兵士們都立正敬禮,也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呂四,讓他心裏更是憋屈得難以言喻。
“老四,你這兩個要求,我一個都不能答應。”
王峰沒有理呂逢樵的反應,只是自顧自的望下說去:“也許我不是很懂得打仗,但是我懂得管人,懂得為以後考慮。一個軍隊賞罰分明是最要緊的,不然,就不能稱為軍隊了。沈泉,我知道他,但是他這次輕敵,不做周密偵察,就在張家堡這個地方吃了埋伏,責任他必須承擔!至於是什麼處罰,等軍法處組織調查后,再頒佈!你不要再為他求情了。”他轉過頭來看着呂四:“至於你,要上前線帶着教導團去拚命…那是混話!”
他最後的聲音突然很大,充滿了怒氣,讓呂四這個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渾身一震。
王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們都想着怎麼把面前的仗打好,我卻想得更多!教導團都是蘇南蘇北兩地的青年,是我將來要派大用場的人物,沒有訓練好,我捨得讓你這麼糟蹋嗎?我很後悔讓你的部隊打前哨,教導騎兵營的七十九條人命啊…………你怎麼還我這些學生?你怎麼賠?我想要做的事情還太多太多,沒有人,我拿什麼去做這些事情?這些學生參加了軍事行動,接受過第一師的熏陶,自己有文化又有紀律,除了一些人繼續帶兵外,其他的再訓練一下,放出去就是各方面的幹部啊!我不能象你們一樣,滿腦門子想的就是打仗!”
這時呂四看到王峰的眼中,似乎有着晶瑩的淚水閃動。教導團和隨營學校,真的是王師長的寶貝啊!
從漢江成立教導營起,師長的一半時間都花在他們身上了。除了聘請國內最好的軍事教官,還經常親自給他們上課,讓他們接受的都是軍官的養成訓練。
每個教導營才成立時候的士兵,他幾乎都叫得出名字來。他不許這些士兵叫他師長,而要叫校長,他也真的把這些士兵當自己的學生看待。
在這個小小的張家堡,就七十九個活蹦亂跳的青年學生犧牲了,師長什麼心情,他當然能夠體會。
王峰望着張家堡方向:“第一連向張家堡的衝鋒,這些孩子們啊,就不能少點血性嗎?不過要是少了血性,也就不是我王峰的學生了…………呂四,你給我記住,教導團仗肯定是還要打的,但是還出現這種無謂的傷亡,你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呂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團部去的,腦子裏只有師長的那幾句話在翻來覆去:“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怎麼賠?”
等他現到了自己團部的帳篷前面,就看見團直屬部隊的一些士兵簇擁在帳篷前面,他整整衣服威嚴的走了過去。
就見士兵們圍着軍法處的處長紀曉嵐,和兩個師部憲兵連的憲兵,他們押着原來在他帳篷里的沈泉走出來。
士兵們不敢對軍法處的憲兵有什麼意見,只是簇擁在那裏,讓沈泉他們走得慢一點。
沈泉軍服筆挺朝士兵們笑道:“弟兄們,別這樣,攔着紀處長辦公,我隊伍沒帶好,仗也沒打好,害了那麼多弟兄的性命,我應該受到軍法懲處!命大概是不會丟的,就等着回來,和弟兄們把教導團丟在張家堡的臉撈回來,給犧牲的騎兵營弟兄們報仇!”
呂四走了過去,紀曉嵐和沈泉還有士兵們都看着他。紀曉嵐朝着呂四苦笑:“逢樵兄,我這也是不得已!”
呂四搖搖頭:“紀兄,什麼都不必說了,張家堡是咱們教導團的恥辱…”
他又拍拍沈泉的肩膀:“該你承擔的責任,就得自己承擔去。這是軍隊沒有辦法的事情,教導團永遠給你留個位置,等你回來雪恥。”
沈泉挺直了腰板,默默的朝教導團的弟兄們行了一個禮。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大步的就走了出去。
紀曉嵐和呂四握握手,自己搖搖頭,也跟了上去,教導團的弟兄們還沒有散去,仍然圍着他們的團長沉默着。
這些青年學生出身的都是軍士階級的兵士們,和他們的團長一樣,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在自己身體裏迸出來一樣。
呂四低聲道:“立正成兩路橫隊。”
這些直屬隊的兵士們,飛快的排成了兩列橫隊,呂四抬頭向天,終於還是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從左一直望到右。
“從明天開始,教導團官兵全部佩帶臂章,只有五個字“勿忘張家堡”!希望這是咱們教導團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敗仗!完了,解散!”
在吳文才的參謀處判斷下,這支北方軍就應該是第五鎮,以第十協為主力組成的南下混成支隊的剩餘部分。
為了掩護徐州資財的轉移,和轉移控制在徐州的五十幾個津浦路用的火車頭。
而且老北方的部隊,似乎也很不服氣在蚌埠的失敗,存心在這裏,再和第一師再打個交手仗,見個高下。
北進的道路必須穿過張家堡,要拿下來必須打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