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思無處寄
人界,繁墨國,金鑾殿,墨奕寒君臣正在早朝。
“皇上,你登基一年有餘,該冊封一位皇后,為天下女子做表率。”有大臣出列進諫。
“怡夫人她作為將來皇帝的義母,有她做天下女子的表率還不夠么?”墨奕寒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皇上,這不合體統!”
“夠了!之前你們逼朕結婚生子,說是無後不成體統。現在太子也有了,你們又逼朕娶妻冊封皇后,說是要為天下女子做表率。太子之義母怡夫人作為超一品誥命夫人,嫻賢淑德哪樣不可以做天下女子之表率?為何一定要盯着朕的私事不放?
到底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從今以後,朝堂上只許論家國之事,休得再議朕的私事!”
墨奕寒惱羞成怒地大發一通火氣。
底下鴉雀無聲。許久,丞相周時明長嘆一口氣。
“皇上,我們做臣子的也並沒有什麼惡意。如今國漸強盛,民富安康,這些皆離不開皇上的勵精圖治。只是作為皇上您一未娶妻,二未有后,我們做臣子的總有些於心不忍。”
“這些是朕的個人私事,只要不礙江山穩定,無妨百姓安康又有什麼關係?”墨奕寒再次發火。
“如此,臣等以後不提了。”周時明首先表態。
“眾卿還有何事?”墨奕寒壓着火氣例行詢問一遍,見大家都做鵪鶉狀,心裏更煩了,“散朝!”
語罷,袖子一甩,離開金鑾殿。太子墨翼遠緊跟其後,待到御花園時,他喊住了墨奕寒。
“皇帝哥哥,您不娶妻是因為我阿姐么?”
墨奕寒身子一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麼多!”
“您立我為太子除了才能品德上考量,更多的是不是也是因為她?畢竟我只是陵王的兒子您的堂弟。”
“對!因為你是她嘴裏提及過的阿遠!”墨奕寒猛地轉過身子,看着他神情肅穆道。
隨即他頭望向天空,“你阿姐讓朕做個好皇帝,實現天下大安這一宏願。朕在努力中……如果一定要選繼承人,朕願意相信作為她弟弟的你。相信你也能傳承下去,做個好皇帝,繼續實現天下大安!阿遠,不要讓你阿姐和朕失望!”
墨奕寒認真地凝視墨翼遠片刻后,神情蕭索地轉身離去。
他未如往日一般坐在御書房裏埋首在如山的奏摺里,而是再去御書房的岔道上停頓片刻后,步子一轉,向乾清宮走去。
他雙手背在身後,佇立於卧室的門外,一如當年他在這裏站了無數次。憂心她傷情,擔憂她情緒,可一切都隨風消失在歲月里,無半點浪花。
他輕輕地推開卧室的門,壓抑、思念撲面而來,他踉蹌入內。手在她曾停留過的地方一一拂過,回憶着當時肖倩蓉的動作神態或言語。他輕扯了下嘴角,卻嘗到了滿嘴的苦澀,當年若……
沒有若了,她已離開了。
墨奕寒頹然地往凳子上一坐,顫顫巍巍地從胸膛里取出一用黃稠包裹嚴實之物。小心翼翼地一層又一層地掀開,直至露出它的真面目——一封信。
他像往常一般先在信封上摩擦一二,腦海里想像着封信封的神情。咧嘴輕笑,卻不期然一滴淚珠滴在其上。他慌慌張張地拂袖去擦,可信封卻在他的袖下裂開了痕迹。他難以置信地盯着痕迹,立即眼紅如赤。這些信是她留給他的唯一的紀念了。如若再失去了,他連懷念的契機都沒有了。
手在龍袍上反覆地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從信封中抽出信紙,逐字逐字地慢慢看起來。
讀着讀着,彷彿那個機靈古怪的姑娘時而在嘟嘴,時而在滴溜溜地轉着那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時而燦爛一笑……
墨奕寒眼前漸漸模糊一片,他趕緊用龍袍擦凈,然後又鄭重地將信折好放進信封,再如同舉行儀式一般莊嚴地用黃稠將它一層又一層的裹好,再重新放入靠近胸膛的地方。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荒涼一片,他等的那個人一直不曾回來過……
他情不自禁地雙手捂住臉,弓着腰,壓抑的低嗚起來。
“如果我也能有夢多好,最起碼夢裏可以見一見。如果當年我早點表明心意該多好,最起碼不會在這裏後悔,不會連前去憑弔的資格都沒有……”
“你離開已經兩年了,可這兩年過得真慢,慢得我曾以為是兩千年!這兩年熬得我心力憔悴,我不知道還要熬多少個這樣的兩年,但我只能苦苦地熬着,因為我答應過你,好好活着,做個好皇帝!”
“再也沒有人為我吹陽春醉了,我也再聽不到了……”
那虛弱而又遺憾的聲音再次在墨奕寒腦海中盤桓時,他的嗚咽聲大了些。
“陽春三月三日起,春風沐浴暖陽里。十里桃林十里花,漫山遍野灼芳華。桃花簌簌繽紛下,樹下佳人履明霞。黃鸝婉轉蝶蜂忙,清歌佳釀醉雲旁。”
“我剛才居然在想如果一輩子都能聽着《陽春醉》入眠,我一定會做夢都要笑醒的。”
“如果你身上的妖毒解了,你會給我吹一輩子的《陽春醉》么?”
“不會也沒關係,我聽過了就好。我知道你心中有天下大安。”
一字字一句句,每每想起,墨奕寒便痛苦不已。
“你若回來,我便是排除萬難也要給你吹一輩子的《陽春醉》,讓你日日夢裏笑醒;你若回來,我會告訴你,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很喜歡你。可你,什麼時候回來?
之前我從不敢表明半點心跡,我怕一透露半分,你便消失在我的世界裏了。可……最後你也依然離開了。
我那三弟可以和李思楠雙宿雙飛;李輝晟還有鮮秋然留下的一雙兒女可做寄託;就是葉霽風也可以隨時拎着兩壺酒,坐在何夢瑤的墳前絮叨半天。可我什麼也沒有,只能一個人偷偷地躲在你曾到過的地方,悄悄地思念,暗暗地懺悔。
因為你是死在我的劍下,我連去你墳前吊念的資格都沒有……
你寫給我的信一封封地都被磨得殘缺不已了,就剩最後一封還算完好。我真怕待最後一封信也殘缺了,那是我該用什麼去溫暖我荒涼的世界,我又該用什麼來懷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