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曼麗聳了聳肩：“您應該知道，我有一個外號叫書獃子。”
班納特先生頓時身體一僵，眸底快速閃過了一絲恍然。
現在這個時代，貴族中的女子有學問，別人會誇她家教好，有傳承。
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如果讀的書太多，別人只會說她迂腐，木楞，甚至覺得不夠可愛。
印象里，附近傳出這樣名聲的女孩子，最後的結果基本上都只有一個，去貴族家裏給人家的女兒做家庭教師。
現在的家庭教師，其實和僕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是名義聽上去好聽一點。
他可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女兒最後的命運變成這樣！
“我知道了。”
班納特先生點了點頭，同時朝女兒張開了雙臂：“我最最親愛的曼麗，爸爸為你感到驕傲！”
曼麗短暫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撲進了父親的懷抱。
他的懷抱溫暖而充斥着淡淡的煙草味兒，讓原本對於這種親近還有點不適的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種來自於家人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即使是上輩子，曼麗也沒有感受過。
曼麗試圖將錢給班納特先生，卻被他拒絕了。
“你留着自己花吧，這點錢爸爸還有，用不着花你的。”
聽他這麼說，曼麗抿了抿唇，沒有再多說什麼。可心裏還是有些微不滿了。
班納特家有自己的田地和牧場，而且規模很過得去。如果父親用心經營，一年的進項絕對不止兩千磅。
可或許是因為覺得反正這些財產最終都會屬於別人，班納特先生很有些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如果按照他現在的生活方式，曼麗很懷疑，如果簡和伊麗莎白不是作者開了金手指，嫁進了豪門，最後她們姐妹五個很可能連那一千磅的嫁妝都拿不到。
看來，靠天靠地靠父母，都是靠不住的，最後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曼麗默默的嘆了口氣，更加堅定了要賺錢養家的決心。
因為心裏歡喜，第二天一大早曼麗就起了床，磨豆漿，炸油條給大家當早餐。
沒辦法，有一個華國胃，想要滿足就意味着必須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豆子是昨天晚上就交待瑪莎泡好的，而且在她的教導之下，瑪莎甚至已經學會了磨豆漿。只是最後的過濾還有煮她就控制不好火候了。
將頭一天晚上和好的麵糰拿出來，抹上油放在一邊鬆弛，然後將磨好的豆漿反覆過濾，直到確定沒有豆渣殘留。
這一步很關鍵，也是瑪莎永遠無法做好的原因。
因為作為一個廚娘，她太粗心了。
將過濾好的豆漿倒入蒸鍋，讓瑪莎盯着，曼麗開始炸油條。
因為做的次數多了，她的動作已經很熟練，擀，切，炸……沒有多久，蓬鬆，酥脆的大油條已經浮在了油麵上。
而這個時候，旁邊灶上的豆漿也已經煮好了、
在班納特家裏是不存在甜豆漿還是咸豆漿更好吃這種南北之爭的，因為每一次曼麗都會準備足兩種調料。
敲碎了的黃塊糖，還有用黑胡椒，鹽，以及從山上采來的野山蔥配好的料汁。
另外，因為早早的曼麗就開始折騰着做醬油了，雖然醬油還沒做好，但豆醬已經成了家裏早晨不可或缺的一項。
將用油炒制的香噴噴的豆醬舀一點點倒在料汁里，再放入豆漿……
那味道……簡直別提了！
端着三小姐做好的早飯送出廚房，瑪莎終於沒忍住，使勁兒的咽了口口水。
而待在廚房的曼麗卻遺憾的搖了搖頭，是時候得想想辦法榨點植物油了。
總用動物油脂做這些，總覺得不夠清爽。
——
早餐剛剛上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正準備開動，僕人忽然走了進來。
“先生，太太，賓格萊先生還有他的表弟吉恩先生到訪。”
全家人都不由得為之一愣。
還是班納特先生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吩咐道：“快請他們進來！”
說罷，就要跟着迎出去，卻被夫人一把拉住。
“親愛的，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夢？賓格萊先生來咱們家了？尼日斐花園的那一個？”
班納特太太的眼神都有點恍惚。
“媽媽，快別攔着爸爸，客人已經進了院子了。”簡連忙走過去，攬住了母親的手臂。
其他的幾個姐妹此刻也興奮極了，一個個激動的兩眼放光，又拚命的想要維持鎮定，保持好自己的儀態。
院子裏，吉恩再次悄聲問自己的表哥：“你確定這個時間來鄰居家拜訪合適？這會兒，家中的女士們會不會還沒有起床？”
“怎麼會？”
賓格萊悄悄的吸了吸鼻子，偷偷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廚房：“我都聞到早點的味道了，怎麼可能會還沒起床？”
吉恩無奈的用手扶額——
所以，你這樣在返回倫敦的路上臨時改變行程，衝動地要到鄰居家拜訪，最根本的原因是被人家早點的味道吸引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在僕人的帶領下走進了客廳。
“尊敬的班納特先生，很抱歉這麼早打擾您。”
一進門，賓格萊就優雅的行了一個禮，然後將吉恩介紹給他。
待吉恩彎腰示意之後才進一步地解釋道：“感謝您前幾天到我家裏拜訪，原打算這幾日回訪的。可惜我和表弟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倫敦一趟，所以只能冒昧提前打擾，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先寫封信給您，希望不要見怪。”
聽了這番話班納特先生頓時感動極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新來的鄰居如此謙遜，懂禮貌。
更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麼重視自己家。
要知道那天他可是和威廉爵士一起去尼日斐花園拜訪的，賓格萊先生甚至越過他，先來了自己家！
而同樣聽到這番話的班納特太太更是興奮得不得了。
她都等不及自己先生來給他們介紹，就帶着一群女兒呼呼啦啦地從餐廳里跑了出來。
胡亂的行了一個禮，就開始挨個為他們介紹起了自己的女兒。
每一個都極盡讚美之詞。
吉恩將頭稍稍側向了一邊，好不去看自己表哥那一臉尷尬的表情。
他們不過就是想來蹭頓飯，沒想到居然一不小心踏進了大型相親現場。
看著錶哥如一個牽線木偶一般被班納特太太介紹給那一群的妙齡少女，他實在沒有辦法不幸災樂禍。
“爸爸，媽媽，我的泡菜腌好了，切了一點出來給你們配油條，快來試試好不好吃？”
就在這時，從廚房那邊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緊接着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手裏端着一個托盤從裏面走了出來。
很顯然，她並沒有想到外面會站了這麼多人，頓時楞在了當地。
而她的出現，對於賓格萊還有吉恩來說，簡直就是救星！
賓格萊這會兒都顧不得蹭飯了，連忙朝後連退了好幾步，一疊聲的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吃飯了。感謝各位熱情招呼，等下周的舞會我們再見。”
說完，擦了一把額頭沁出的冷汗，拉了一把吉恩就要往門口走。
“啊？這就要走啊？”班納特太太一臉的遺憾。
班納特先生這才反應過來，試探性的問道：“賓格萊先生，你們兄弟這麼早趕路，一定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吧？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留下來隨便吃一點？”
說完，忍不住挺了挺胸，用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的語氣說道：“我想，在整個哈福德郡，你們再也吃不到比我家曼麗做的更好吃的早飯了。”
賓格萊的神色里頓時多了幾分猶豫。
畢竟，之前他們就是衝著蹭飯來的。
可是，再抬起頭來，與班納特太太還有她那群女兒的目光交匯之後，賓格萊嚇得渾身一凜，頓時快速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趕路要緊，我們必須馬上出發。”
“兩位先生稍等一下，我準備一點東西你們帶着路上吃吧？幾分鐘就好，空着肚子趕路會不舒服的。”曼麗連忙說道。
這會兒她已經反應過來面前站着的是誰了。
那個身材高挑，看上去稍微年輕一點的男人她不認識，可那個金髮碧眼的一定就是她未來的大姐夫了。
雖然曼麗不明白為什麼大姐夫會不按套路走，突然到訪？
可看樣子，已經被媽媽的熱情給嚇着了。
曼麗準備先替自己家刷一波好感，畢竟比起別的，大姐的人生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呀！
聽她這麼說，班納特太太第一個點頭，甚至搖鈴叫來了瑪莎，吩咐道：“把三小姐剛做好的油條全部給兩位先生裝起來，再把豆漿放進她的那個保溫桶里，記得灌上熱水！還有，她做到小菜，炸的肉醬，也都準備一些。還有，她前幾天做的牛肉乾也包一大包，給兩位先生帶着，路上當零食吃。”
曼麗：……
合著這些不是你做的？做起人情來這麼大方！
泡菜她剛剛開封，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嘗一口！
牛肉乾……
為了腌制它們，把之前去山上採的那些香料都給用完了啊！！！
盛情難卻之下，兩位紳士自然接受了主人的好意。
而曼麗即使內心在滴血，為了自己親愛的大姐，也只能做出一副很樂意的樣子。
好容易將這兩個人送走，一家人在經歷了最初的亢奮之後，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所以說，我的甜豆漿沒有了？”
小吃貨吉蒂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第一個問出了聲。
“不僅僅是你的甜豆漿，還有我的牛肉乾！我都答應夏綠蒂，今天她來做客的時候，我會拿一塊兒出來做下午茶，和她一起分享。”
一向開朗的伊麗莎白這會兒臉上也沒有了笑，語氣怏怏的說道。
“還有我的泡菜！”莉迪亞尖叫一聲，猛地一下撲到了母親的身上。
“媽媽，你不會把所有的東西都讓那兩個人帶走了吧？上帝啊，那是曼麗專門為我做的！她說了，泡菜里含有一種什麼東西，吃了以後嘴裏不會長泡。媽媽，我下周要去參加舞會，你想讓我嘴巴疼得連笑都變得不好看嗎？！”
除了莉迪亞的嗚咽聲，此時餐廳里安靜極了。
所有人都用責怪的眼神看向班納特太太，看得她忍不住有點心虛，甚至都沒敢將神經衰弱拿出來做幌子。
——
馬車上。
賓格萊將嘴裏的油條咽下去，甚至都顧不得擦一下嘴角的油漬，就端起盛着熱騰騰的豆漿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那香甜濃郁的味道瞬間充斥到口腔里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忍不住的輕嘆了一聲。
“實在是太美味了！天啊，班納特先生說的一點沒錯。這樣的早餐，別說哈福德郡，就是整個倫敦也找不到啊！”
對於這個不靠譜表哥說出來的話，吉恩難得的表示出了認可。
他點了點頭，將杯中的豆漿一飲而盡，眼神卻落在了角落裏那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鐵桶上。
“這個東西不錯，構思很巧妙，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弄來的？下次再去拜訪的時候，記得提醒我問一問班納特先生。”他幾乎是用吩咐的語氣對賓格萊說道。
賓格萊卻絲毫也不在意。
他晃了晃腦袋，朝着吉恩做出了一個“你別傻了”的表情。然後得意洋洋的沖他說：“你剛才一定是跑神了，所以沒有聽到。那位太太分明說，把豆漿放進三小姐的保溫桶里。所以啊，想要知道這個桶的出處，你應該去問那個會做飯的三小姐！”
“是嗎？”
吉恩眼神有點恍惚，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端着托盤，笑得一臉陽光的女孩子。